“师傅,那城墙上写着三个大字‘比丘国’,想来是西邸王位所在,须倒换官文方能过。”
“这几个月风餐露宿,为师甚是乏累。管它是州府还是王城,且先寻个落脚处歇息一日。”
陈玄奘快马加鞭,行至城门外。翻身下马,却见一老兵在向阳墙下偎风而睡。
“悟空。”陈玄奘将孙悟空唤至身前,压低声音,问道:“偌大的皇城,怎就只有一位老兵把守城门?”
孙悟空心觉奇怪,上前摇醒老兵。
“施主。”
老兵猛然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孙悟空急忙跪下磕头,叫道:“爷爷。”
“施主莫要惊慌,我又不是恶神,你怎叫我爷爷?”
老兵急忙磕头,答道:“你是雷公爷爷。”
孙悟空哭笑不得,耐着性子解释道:“吾乃东土去西天取经的僧人,并非雷公,你莫要害怕。”
“不是?”老兵瞪大双眼,又打量孙悟空一番,拍着心口说:“还请长老恕小人之罪。”
“无妨。”孙悟空扶起老兵,问道:“我且问你,为何只你一人守城?”
“长老,此处原为比丘国,如今改作小子城。国中有国丈坐镇,无需精兵强将,也能保一方平安。
老朽在此看守,只管开门关门,旁的一概不理。无人盘查,诸位可自行入城。”
“哦?”孙悟空倍感惊奇,笑道:“如此说来,那国丈颇有本事。”
老兵嘴巴微张,似是有难言之隐,附和道:“国丈乃世外高人,本事深不可测。”
“施主,我观你似有难言之隐,可是有事瞒我?”
“不敢!”老兵目光飘忽,不敢同孙悟空对视,结结巴巴的说:“老朽不知从何说起,长老入城便知。”
“悟空,莫要为难老施主。”陈玄奘笑道:“我们入城看看。”
“师傅,比丘国因何唤作小子城?”猪八戒牵着白龙马边走边问:“小子城是何意?”
“为师也参悟不透,难不成国中尽是小儿?”陈玄奘摇了摇头低喃道:“若无长者,何来小儿?”
酒楼歌馆语声喧,彩铺茶房高挂帘。万户千门生意好,六街三市广财源。
师徒四众牵着马,在街市上穿行。此地甚是繁华,只是不知为何,家家门口都有一个鹅笼。
“师傅您看,这里的人家,都将鹅笼放在门外,这是为何?”
陈玄奘近前观之,果是鹅笼。那笼子用五色彩缎遮掩,看不清里头何物。
“哇……”
笼中传来小儿啼哭声,陈玄奘一惊,一连后退三步,沙悟净伸手去扶。陈玄奘方才站稳。
“徒弟呀,此处的鹅叫起来怎似婴儿啼哭一般?”
“师傅,哪里是鹅叫,分明就是小儿在哭。您让开,我近前看看。”
孙悟空变作蜜蜂,展开翅膀,钻进幔里观看,里面果坐着个小孩儿。
“好孩子,莫哭!”孙悟空于心不忍,取出颗果子塞进孩子手里,柔声说:“吃个果子甜甜嘴。”
那孩子止住哭声,孙悟空又飞去第二家笼里看,也是个小孩儿。
一连看了八九家,都是小孩儿。却都是男童,并无女婴。
“师傅。”孙悟空看罢,回禀陈玄奘:“鹅笼里关的都是小孩子。
大的不满七岁,小的只有五岁,皆是男身。”
“此地风俗好生奇怪,竟将男娃关在鹅笼里养。”陈玄奘微微摇头,轻声说:“稀奇,当真稀奇。”
“师傅,依我看,此举未必是本地风俗。”猪八戒凑过来,沉声说:“谁家舍得将孩子拘在笼子里。”
不是风俗,那就是另有隐情,陈玄奘追问:“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猪八戒瞪了陈玄奘一眼,气哼哼的说:“老猪也是刚至此地,我从哪儿知道去?”
“二师兄,你少说几句。”沙悟净上前,挡在二人中间,劝道:“我等先去馆驲安歇,再寻人问清楚缘由。”
说着话,陈玄奘一行转过街角,见一衙门,乃是金亭馆驲。
陈玄奘喜道:“徒弟,今日我等便在此处歇脚。”
四众欣然而入,官人报与驲丞,各各相见,入内坐定。
驲丞命人奉上热茶,率先开口:“几位长老自何方来?”
陈玄奘言:“贫僧自东土大……”
话未说完,陈玄奘忽然想起从前种种,硬生生改口:“自东边来,云游至此。
至贵处一为歇脚,二则是有关文照验。劳动施主禀明陛下,我等也好早日倒换关文,继续西行。”
“今日天色已晚,若要倒换关文,需待明日早朝。”驲丞捋着胡须,热切说道:“还请诸位在此歇息一晚。”
“阿弥陀佛。”陈玄奘合掌当胸,笑道:“那贫僧就厚着脸皮,在此叨扰一日。”
“长老不必客气。”驲丞抬起头,吩咐道:“来人呐!置办一桌素斋。
另外收拾出两间客房,定要打扫干净,莫要怠慢几位长老。”
陈玄奘感激不尽,起身行礼,坐到驲丞身旁,开口说:“ 贫僧有一事不明,烦请指教。”
“长老但说无妨。”
“我观贵处养孩子,同别处不同。街坊人家各设一鹅笼,将孩子关在笼中。此事不明,故而开口询问。”
驲丞闻言脸色骤变,驱散屋中杂役,起身紧闭门窗,小声叮嘱道:“长老莫管莫问,免得惹祸上身。
明日上殿面见陛下,绝不可提起此事。倒换关文后,即刻离去。”
驲丞起身便走,却被陈玄奘扯住。
“施主,贫僧今日定要问个明白。”
驲丞不肯说出实情,陈玄奘软磨硬泡,驲丞招架不住,这才开口。
当今国主无道,这才闹出鹅笼之事。”
“何为无道?”陈玄奘眉头紧锁,催促道:“还请施主讲明白。”
驲丞面露哀色,压低声音说:“此国原是比丘国,近有民谣,改作小子城。
三年前,有一老道,携一小女子至此。那女子形容娇俊,貌若观音。
老道将那女子进贡与当今圣上。陛下爱其色美,宠幸在宫,号为美后,道人封为国丈。
自那女子进宫,便独得圣上恩宠。三宫娘娘,六院妃子皆被陛下抛诸脑后。
二人不分昼夜,贪欢不已,弄得陛下精神瘦倦,饮食少进,命在旦夕。
太医进上良方,陛下并无好转。国丈称有海外秘方,甚能延寿。
他自十洲、三岛,将药采来。可若寻不到药引子,便是有良方也难救陛下性命。”
陈玄奘追问:“施主,不知那仙方用何物做药引子?”
“唉!”驲丞哀叹一声,面露羞愧之色,答道:“那药引子,是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儿的心肝。”
“荒唐!”陈玄奘拍案而起,厉声呵斥道:“什么仙方,我看那道士是邪修,专害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