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画雕廊狼狈,宝妆亭阁攲(qi)歪。巧石山峰俱倒,池塘水涸鱼衰。
三年而已,御花园破败不堪。唯有那株芭蕉生得茂盛,与众花木不同。
“二位,这株芭蕉生在水井旁。”
沙僧闻言,一杖筑倒芭蕉,弯腰向下挖去。挖了三四尺深,见一块石板。
王后凑过来,借着月光看清那块石板,激动的说:“就是这里!只是时已过三年,不知陛下的尸首……”
三年已过,想来尸首早已成枯骨。文殊菩萨说自会有高人救陛下还阳,如今想来当是骗她的。
王后神情悲切,郑重行了一礼,恳求道:“还请二位上仙出手,若能寻回陛下的尸首,来日必有重谢。”
人死怎能还阳?罢了,好歹寻回陛下的尸首,全了夫妻情分,于文武百官也有个交代。
“阿弥陀佛。”沙悟净口念佛号,低声说:“贫僧奉师傅之命走这一趟,这尸首恐怕不能交于女施主。”
“什么?”王后悲愤不已,厉声问道:“难道尔等想强抢陛下的尸骨?”
武将精兵就在御花园外,见王后发怒,立刻抽出兵刃,虎视眈眈的盯着沙悟净、敖烈。
“施主误会了。”敖烈挡在沙悟净面前,急声辩解道:“施主,明日我等入朝,自会送回陛下的尸骨。”
王后心思一动,收敛怒意,问道:“尔等可是要当面拆穿那妖怪?”
“正是。”
王后沉吟片刻,终是退了一步,回首吩咐道:“尔等收了兵刃,退下吧!”
军令如山,饶是众将不愿离去,也只能听令。转身后退,不多时便没了踪影。
说话间沙悟净撬开石板,低头看去,却见霞光灼灼,白气明明。凑近再看,原来是星月之光,映在井中。
沙悟净抬起头,眼巴巴问道:“师弟,你可要同我一起下井?”
他们师兄弟二人,一个是西海龙王之子,一个被困在流沙河五百年,皆善水。
“不必如此麻烦。”敖烈回首说:“还请女施主暂避。”
井龙王虽也是龙王,可比不得西海龙王。敖烈一人出面便可,沙悟净跟去反倒是累赘。
王后退至御花园外,伸长脖子张望,却见那玉面男子化为龙,一头扎进井中。
“啊!”
王后惊呼一声,后背抵在宫墙上。又怕惊扰仙人,死死捂住嘴巴。
片刻功夫,那条白龙钻出水井,尾巴上卷着一个人,王后心有所感,急忙扑过去。
“陛下。”
那人头戴冲天冠,穿着赭黄袍,踏着无忧履,系着蓝田带。软弱无力的吊在半空,似一条没了骨头的泥鳅。
王后泪水涟涟,抬头看去,却见陛下的模样同活着时一般无二。
“这,这是怎么回事?”王后难掩惊诧之色,问道:“敢问上仙,陛下是生是死?”
若是活着,为何是这副模样?若是死了,为何尸身不腐?
“女施主,那井龙王以定颜珠定住陛下,保他尸身不坏。”
敖烈化成白马,将尸首驼在背上,继续说:“我将他带回去。”
“对。”沙悟净附和道:“许是我师兄能救他性命。还请女施主守口如瓶,莫要走漏风声。”
“二位神仙。”王后听闻此言神色大震,急声问道:“陛下当真能活过来?”
“他尸身未腐,若是魂魄未投胎,许是能还阳。”
沙悟净耐心解释道:“好歹也要让他助太子殿下夺回王位。”
“好。”王后喜极而泣,哽咽着说:“哪怕让我们一家人团聚片刻,也好过阴阳永相隔。”
沙悟净未再多言,念声咒语,师兄弟二人腾云而去。
孙悟空、猪八戒睡得正酣,呼噜声此起彼伏。陈玄奘藏着心事,在禅堂中转来转去。
过了三更,仍不见沙悟净回来, 陈玄奘心中担忧,轻轻推了孙悟空一把。
“悟空,悟净一直未归,为师担忧,不如你去瞧瞧?”
“师傅,明日我等进宫,再去寻国王的尸骨也不迟。您急什么?”
孙悟空翻身坐起,抬脚踢在猪八戒小腿上,叫道:“呆子,醒醒。”
“啊?”猪八戒惊醒,腾身而起,问道:“妖怪,哪里有妖怪?”
孙悟空哭笑不得,调侃道:“你这呆子,做梦做糊涂了,哪里有妖怪?”
“没有妖怪啊?那老猪就放心了。”
话音尚未落下,猪八戒倒头便睡。
“呆子,起来。”孙悟空纵身一跃,落在猪八戒身旁,催促道:“快些起来,我们去迎沙师弟。”
“大师兄,老沙又不是孩子。”猪八戒不情不愿的坐起来,斜了陈玄奘一眼,不满的说:“这么大人了,还需我去迎?”
“八戒,那是你师弟。”陈玄奘七窍生烟,默念了声佛,责备道:“依我看,那金箍该戴在你头上。”
猪八戒甩袖,别过头去,气哼哼的说:“哼,师傅你还有脸提金箍,是谁害得大师兄?”
“你……”
陈玄奘气的直哆嗦,这个呆子,伶牙俐齿,没有不顶嘴的时候。
“咚咚……”
叩门声响起,孙悟空一路小跑行至门口,问道:“谁呀?”
“大师兄,是我。”
孙悟空回首叫道:“师傅,沙师弟回来了。”
说着话,孙悟空打开门。
“悟净。”陈玄奘喜出望外,急忙向外走去:“你怎去了这么久?”
“师傅,若不是敖烈出手相帮,现在我也回不来。”
沙悟净转身,拎起国王的尸首,越过陈玄奘,向内走去。
陈玄奘闻言,笑着说:“敖烈,快些进来。”
敖烈摇头,轻声答道:“师父,我身上全是腌臜臭水,就不进去了。我去寻个地方,洗刷一番。”
“也好。”
这厢说着话,屋里亮起烛火,猪八戒发出一声惊呼。
“哎呦!这国王死了三年,又在水里泡着,怎尸身不腐?”
“二师兄有所不知。”沙悟净弯腰洗手,扭头答道:“敖烈说,那井龙王给他使定颜珠定住了。
这次多亏了敖烈,他下了井,尾巴一卷便将他救上来。不然,这个时辰我也赶不回来。”
“回来便好。”陈玄奘行至榻前,见那皇帝容颜未改,似活的一般,悲从中来。
“陛下,也不知是哪世的冤家,今生让你遇到他。暗丧其身,抛妻别子。文武不知,百官不晓……”
“师傅,他死了同你有何关?”猪八戒凑过来,笑着揶揄道:“又不是你家父祖,你哭他作甚?”
孙悟空暗笑不止,沙悟净不敢抬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埋头又搓了一遍手。
“八戒,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你怎这般心硬,无半点人性?”
猪八戒梗着脖子,不屑的说:“师傅,我是猪,哪里来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