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如瀑,自碎裂的穹顶倾泻而下。张玄半跪在地,衣襟上沾着斑驳血痕,混沌星典悬浮在他掌心,书页间流转的暗金色符文正与周遭肆虐的文气风暴无声抗衡。陈丽单膝点地,长发散乱,娲皇血脉独有的碧色纹路在她颈侧明灭不定,像一簇随时会熄灭的萤火。
“这破阵法……”她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指尖触到眉心那道新烙下的阵纹时,突然倒抽一口冷气——那里烫得仿佛嵌了块烧红的烙铁。
“别乱碰。”张玄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他袖口翻卷,露出的小臂上浮现金色篆文,那是先前被孟子虚影用浩然正气冲刷经脉留下的印记,“圣贤残念给的传承,总要疼上三天三夜才算数。”
“疼?”陈丽甩开他的手,气得笑出声,“你管这叫疼?我识海里现在像塞了三千本《论语》在开法会!”她抬手指向天际,断裂的星空长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砖石上镌刻的儒家典籍残句化作流萤四散,而裂缝中渗出的黑渊气息已凝成实质,如毒蛇般缠绕着仅存的几段墙垣。
仿佛回应她的怒火,悬浮在两人之间的阵图忽地爆出刺目光芒。三千典籍虚影自虚空浮现,竹简、帛书、碑文层层叠叠交织成网,最终凝作一枚巴掌大的青铜阵印。系统机械音在识海中轰然炸响:
【检测到圣级阵法“浩然封天阵”传承完成,激活条件:文气为引,神魂为基。警告:每次催动折损施术者百年寿元】
“百年寿元?”张玄瞳孔骤缩。他下意识看向陈丽,却发现对方正死死盯着阵印,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难怪孔圣虚影消散前要说‘劫在界外’。”她伸手虚抚阵印表面浮动的“仁”“义”“礼”三枚核心符文,青铜冷光映得她眉眼如刀,“用性命填出来的阵法,可不就是给天地吊命的参汤?”
废墟深处突然传来砖石坍塌的闷响。扣肉从断墙后蹿出,漆黑皮毛上沾满星屑,战斗形态的银甲尚未褪去,开口却是少年清亮的嗓音:“两位大圣人吵完了没?西北角的蚀灵虫潮离我们只剩三里——哦,现在只剩二里半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地面突然剧烈震颤。无数拳头大小的蚀灵虫从地缝涌出,甲壳上密布的猩红纹路与黑渊腐蚀气息同源同脉,虫群过处,连星光都被啃噬出锯齿状的缺口。
“用那个。”张玄突然将混沌星典拍进陈丽掌心,书页无风自动,停在一幅星图与阵印交叠的图示上,“你控阵眼,我当阵枢。”
“你疯了?”陈丽猛地攥紧古籍,书脊硌得掌心生疼,“系统明说要以神魂为基,你经脉里还淌着未炼化的浩然正气,强行融合会……”
“会爆体而亡?总比被虫子啃成骨头强。”张玄咧嘴一笑,指尖已划破掌心。血珠悬浮的刹那,阵印核心的“义”字骤然亮起,文气风暴如百川归海灌入他的天灵盖。
陈丽咬牙掐诀。娲皇血脉在她背后凝成半虚半实的蛇影,碧色灵光裹住阵印“仁”字时,整座残破的长城遗迹突然响起洪钟大吕之音。砖石缝隙迸射金光,那些被黑渊腐蚀的《孟子》《大学》残篇竟一个个浮空重组,化作金色锁链绞向虫潮。
扣肉跃上高处的断碑,爪尖在虚空划出玄奥轨迹。时空法则凝成的银网兜住漏网的蚀灵虫,他扭头冲下方喊道:“姓张的,你右手开始碳化了!”
张玄恍若未闻。他的右臂已彻底变成焦黑色,裂纹中渗出金红岩浆般的浩然正气,而左手仍稳稳抵在阵印中央。虫潮在文气锁链与时空银网的夹击下节节败退,但阵印的光芒也在急速黯淡——百年寿元燃烧的速度,远比他们预估的更可怕。
“换位!”陈丽突然蛇尾横扫。娲皇血脉的碧光强行截断张玄与阵印的联系,在他踉跄后退的瞬间,她已将掌心按在“礼”字阵纹上。
剧痛炸开的刹那,她看见识海深处的记忆碎片——补天的五彩石坠落云端,娲皇染血的手指正将最后一道裂缝弥合,而九重天外,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窥视。
“原来这就是代价……”她咳着血笑出声,阵印光芒暴涨。文气锁链化作三千儒剑,将最后一片虫潮钉死在崩塌的城墙根下。
尘埃落定时,扣肉拎着两截焦黑的虫尸跃回地面。少年模样的圣兽歪头打量瘫坐在地的两人,突然从银甲里摸出个玉瓶:“东海蛟龙泪,镇痛用的——别瞪我,刚在废墟里刨出来的。”
张玄接过玉瓶时,指尖还在不受控地痉挛。他望着掌心飞速蔓延的皱纹,忽然道:“若下次需要两百年寿元……”
“那就我去填。”陈丽打断他。她倚着半截刻有“克己复礼”的断柱,鬓角一缕白发刺目如雪,“女娲族裔的命,总比寻常修士经烧。”
长风掠过废墟,带着星屑与尘埃盘旋而上。阵印化作流光没入他们眉心时,东北方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三人同时转头,只见逍遥界方向腾起九道黑红气柱,隐约凝成扭曲的人面龙形。
“玉帝恶念的蚀龙分身。”扣肉眯起异色双瞳,爪尖银光流转,“看来黑渊那帮人,比我们预估的更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