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残垣在星空中蜿蜒如龙,断裂的砖石上《论语》《孟子》的残句仍在流转金光,此刻却如同垂死老者的喘息,忽明忽暗。陈丽刚从问心棋局的幻境中挣脱,额间冷汗未干,脚下陡然传来一阵震颤。她踉跄扶住半截断碑,抬眼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原本渗着黑雾的裂缝,此刻竟如毒蛇般扭曲扩散,砖石缝隙间爬出密密麻麻的漆黑符文。那些符文像活物般蠕动,所过之处圣贤铭刻的经文如遭酸蚀,嗤嗤作响中化作焦灰。
“张玄!”陈丽厉喝一声,指尖掐诀召出娲皇镜,镜光扫过城墙基底,映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象:整段长城的基石已被黑渊符文蛀空,裂缝中渗出黏稠如墨的腐蚀液体,所触砖石迅速崩解。张玄闻声掠至她身侧,混沌星典悬浮头顶,垂落万千星光,却见一缕黑气顺着星光攀爬而上,星典竟发出刺耳的嗡鸣。
“这腐蚀之力能吞噬灵气!”他面色骤变,反手斩断星光,星典“啪”地合拢,封皮上赫然多了一道焦痕。
城墙崩塌声如闷雷炸响,一块刻着“仁者爱人”的巨砖轰然砸落。扣肉从张玄袖中窜出,身形暴涨至三丈,化作黑鳞金瞳的啸天神兽,一爪拍碎石砖,扭头吼道:“这黑渊蚀文是活的!它在吞长城的气运!”犬类的声音带着少年般的清亮,却掩不住焦灼。
陈丽闭目感应,神识如丝网般铺开,瞬息间脸色煞白——整座长城的地脉文气,正被无数黑符疯狂抽吸,顺着裂缝汇入地底深渊。深渊深处,隐约有庞然巨物在蠕动,鳞甲摩擦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必须斩断蚀文与地脉的联系!”她咬破指尖,以娲皇血凌空画出“镇”字古篆。血符刚触及城墙,裂缝中陡然射出千百条黑索,如毒蟒缠向她的手腕。张玄挥袖甩出混沌星典,书页翻飞间迸射“君子当自强不息”七个金篆,与黑索绞作一团。金黑二气交锋处,迸出无数细小的空间裂隙。
扣肉突然昂首咆哮,音波震碎一片蚀文:“东北角!那团符文的根脉藏在那里!”他金瞳如火,爪尖指向一处不起眼的砖缝。陈丽纵身跃去,娲皇镜光凝成利刃劈下,砖石炸裂的瞬间,地底猛然探出一只由蚀文凝聚的巨爪,五指如钩直掏她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张玄并指为剑,混沌星典中飞出一页《孟子》残章:“浩然之气,至大至刚!”文气化作一柄青锋巨剑,自九天贯下,将黑爪钉入地底。剑身震颤不休,黑气顺着剑刃蔓延,张玄右臂青筋暴起,经脉肉眼可见地染上焦黑。
“用文火焚它的根!”扣肉一爪撕开扑来的蚀文潮,尾巴卷起陈丽甩向半空。陈丽凌空翻转,双手结印,发间玉簪迸射琉璃净火,顺着剑刃灌入地缝。霎时间,凄厉的尖啸从地底炸开,巨爪轰然溃散,东北角的蚀文网络顿时黯淡大半。
然而未等三人喘息,整段城墙突然剧烈倾斜,裂缝中喷出滔天黑浪。浪涛中浮出无数扭曲人脸,或哭或笑,发出蛊惑低语:“归顺黑渊……尔等可知玉帝恶念早已掌控三十六重天……”
“闭嘴吧丑东西!”扣肉一爪子拍碎浪头,黑水溅在鳞片上滋滋冒烟,“张玄!你怀里那本破书还在装死吗?”
张玄猛然惊醒,混沌星典中飞出一卷竹简残片,正是先前在归墟海眼所得的未知遗物。残片悬于半空,忽地展开“封天”二字,青光如瀑笼罩三人。黑浪撞上光幕,竟如沸汤泼雪般消融。
“这竹简……能克制蚀文!”陈丽眸光骤亮,正欲催动娲皇血助阵,脚下城墙却传来崩裂的脆响。她低头看去,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长城基底已化作漆黑泥沼,一具由蚀文拼凑的百丈虫躯正缓缓升起。虫首裂开六只猩红复眼,口器张合间喷出腐蚀飓风:“玉帝尊上赐我名蚀灵,特来收尔等神魂!”
扣肉炸毛怒吼,身形再度暴涨,鳞片隙中溢出星辰之光:“本大爷还缺个看门狗,就你了!”他纵身扑向虫首,一爪撕下半片甲壳。虫躯痛极翻滚,城墙崩塌速度陡然加快,裂缝中伸出更多蚀文触须缠向众人。
张玄将竹简残片抛给陈丽,混沌星典哗啦翻至末页:“我引开这怪物,你护住长城核心!”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书页上,沉寂的圣贤虚影再度浮现。孔子残念叹息一声,袖中飞出三千典籍虚影,如流星雨砸向蚀灵虫躯。
陈丽攥紧竹简冲向城墙最高处,身后蚀文触须穷追不舍。娲皇镜光扫过之处,砖石上残留的圣贤铭刻突然共鸣,化作一道道金色锁链缠住触须。她趁机跃至断墙之巅,将竹简按向裂缝中的文脉核心。
“咔嚓——”
竹简与长城接触的刹那,黑渊深处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蚀灵虫王发出震天哀嚎,半截身躯陡然僵直。陈丽正要催动全力,怀中竹简却“嗡”地一震,某种古老禁制顺着指尖窜入经脉。
她眼前突然浮现幻象:无垠虚空中,三十六重天垒如囚笼,每一重都锁着一名圣人的腐烂尸身。
“劫在界外……”孔子消散前的叹息,在此刻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