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入海口!
子时!
浑浊的江水在船身两侧翻涌,带着刺鼻的铁锈腥气,但这腥气之下,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沉积了千百年的水底淤泥混合着腐烂水草与某种阴冷金属的腐朽气息。
空气沉重得如同浸透了水银,压得我肺叶生疼。前方,灰黄色的长江水与灰黑色的东海波涛在昏沉的天幕下激烈碰撞,形成一片巨大、污浊、翻腾着诡异粘稠泡沫的扇形水域——长江入海口。
然而,这片本应浩瀚壮阔的天地交汇之处,此刻却被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邪异力量笼罩。
天空是铅灰色的,厚重的阴云低垂,仿佛触手可及。但这云层绝非自然,它翻滚着粘稠如墨汁的秽气,其中夹杂着无数扭曲挣扎、无声哀嚎的怨灵面孔,以及时隐时现、如同毒疮般的暗金色九菊邪徽!
秽云中心,一轮惨白的妖月高悬,边缘带着诡异的暗金毛刺,洒下冰冷污秽的光辉,将下方翻腾的浊浪染成一片死寂的墨绿。
海面之上,一座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邪阵已然成型!
九根擎天巨柱般的暗金色秽气水柱,从翻涌的海水中拔地而起,按九宫方位矗立于入海口!
水柱并非清澈,而是浑浊粘稠,如同流动的泥浆,其中裹挟着无数惨白的、肿胀腐烂的溺尸残骸、锈迹斑斑、布满诡异水藻的阴铁沉沙、以及散发着恶臭、粘稠如尸蜡油膏的秽物!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水柱中无数形态扭曲、由溺毙者怨念与水底秽物强行糅合的“水魍”在其中沉浮、尖啸!
它们手持锈蚀断裂的青铜戈矛、缠绕着漆黑水草的骨叉,空洞的眼窝燃烧着幽绿的鬼火,如同守卫冥府门户的魔军!
海面之下,暗流汹涌,巨大的、覆盖着厚厚墨绿苔藓和惨白藤壶的阴影在浊浪中游弋,正是那头被深度污染的巨鼋!
它龟甲上吸附的不再是骷髅,而是密密麻麻、仍在痛苦蠕动的水鬼头颅,眼窝中燃烧的墨绿邪火如同两盏幽冥鬼灯,死死锁定着我们的大船!每一次游动,都带起大片散发着虿盆阴磷的污秽泡沫。
而在九根秽气水柱拱卫的中心,一座完全由惨白巨鲸骨骸、缠绕着漆黑水藻的沉船桅杆、以及粘稠如沥青的阴河淤泥堆砌而成的巨大邪异祭坛,漂浮在翻滚的浊浪之上!
祭坛顶端,并非山本荣一郎的身影,而是一面悬浮的、直径丈许、边缘燃烧着暗金秽火的巨大铜镜——九菊黄泉镜!
镜面并非倒映景象,而是一个旋转的、深不见底的秽气漩涡!漩涡深处,隐约可见一片无边无际、翻滚着污浊黄泉之水的死寂海洋!
磅礴的九幽秽气正通过这面邪镜,源源不断地灌注到现实,污染着入海口,扭曲着地脉水势,意图吞噬南龙出海之机!那镜中散发出的阴寒死寂之意,让我灵魂深处沉寂的赦令烙印都感到一阵冰冷的刺痛。
“来了!” 微光师叔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立于船头,天师印悬浮于头顶,散发着艰难抵御污秽的微弱紫金光华。守静真人的星斗罗盘悬浮身前,指针疯狂乱转,星光在秽气压迫下明灭不定。
花喜鹊抱着他那两把开过光的老伙计,双眼凶光毕露,死死盯着海面上那些蠕动的水魍和沉浮的尸骸,断臂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嘴角咧开一个凶狠的弧度:“妈的,够劲儿!阎王殿开会也没这么热闹!老子今天要替长江底下的苦主们收点利息!”
陈龙站在我另一边,素衣在污秽的罡风中猎猎作响。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周身气息的剧烈波动,仿佛两股狂暴的洋流在她体内冲撞。
墨绿鳞片在她裸露的脖颈和手背上时隐时现,深墨绿的竖瞳中,淡金色的龙力与暗金的秽气激烈冲突,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她紧抿着唇,双手结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压力,强行压制着体内那颗污染元胎的躁动。
她的目光,和我一样,死死钉在那面散发着不祥吸力的九菊黄泉镜上。
山河主依旧盘坐于船尾角落,赤足沾着甲板上的水渍,如同亘古不变的礁石。他闭着双眼,腰间那枚铜绿罗盘散发着微弱却亘古的毫光。
我无法感知他具体的状态,但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无边的、如同大地本身般沉凝厚重的“势”,正以他为中心无声地弥漫开来。
他尚未出手,但仅仅是这份存在感,就让我这艘在污秽怒海中飘摇的小船,仿佛有了最坚实的锚点。
我知道,他在等待,等待那唯一出手的契机,一个需要我们拼尽全力为他创造的机会。
子时正!
呜——呜——呜——!!!
九根秽气水柱同时发出震彻天地的低沉号角!如同万千溺毙冤魂的集体哀嚎,又似黄泉之门洞开的丧钟!悬浮于祭坛顶端的九菊黄泉镜猛地爆发出万丈暗金秽光!
镜面漩涡疯狂旋转,粘稠污秽的黄泉之水如同决堤的冥河,轰然从镜中倾泻而出,灌入现实的海水!
海水瞬间变得如同融化的尸蜡,翻滚着,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死寂与蚀骨阴寒!无数形态更加狰狞、由纯粹秽气与黄泉之水凝聚而成的“黄泉鬼卒”从中爬出!
它们身形高大,披挂着由阴铁沉沙和水鬼头颅拼接的破烂盔甲,手持巨大的、燃烧着暗绿磷火的秽气镰刀,发出非人的咆哮,踏着粘稠的海水,向着大船蜂拥而来!
与此同时,海面下那头污染巨鼋发出一声撼动海天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从浊浪中抬起!
它背甲上吸附的无数水鬼头颅眼窝中同时亮起墨绿邪火,百千道邪火汇聚成一道粗大无比、散发着浓郁尸臭的污秽光柱,如同来自地狱的吐息,狠狠轰向大船!
光柱所过之处,空气冻结,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连光线都被扭曲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