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的日子像一场朦胧的梦。
陈岩每隔三天就来为我们换药,带来外界的消息和稀缺的药品。
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我们的伤口渐渐愈合,只是明台肺部的伤需要更长时间恢复,每到阴雨天就会隐隐作痛。
一个月后的清晨,洞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却比往常更加急促。
陈岩掀开藤蔓门帘,脸上带着罕见的笑容:\"收拾东西吧,有人来接你们了。\"
我和明台对视一眼,警惕地摸向藏在稻草下的手枪。
\"别紧张。\"
陈岩让开身子,\"是你大哥。\"
明楼站在晨光中,西装笔挺如常,只是眼下多了两道青黑。
看到我们,他微微颔首:\"气色不错。\"
明台猛地站起来,又因动作太急而咳嗽不止:\"大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陈医生是我老朋友。\"
明楼轻描淡写地说,目光扫过我们简陋的住处,\"王天风那边已经处理好了。你们被正式列入'殉职名单',现在有两个选择——\"
\"等等。\"
我打断他,\"郭骑云......他真的......\"
明楼的表情微妙地软化了些:\"他活得好好的,正在重庆养伤。那天的'处决'也是演戏。\"
明台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随即又绷紧身体:\"什么选择?\"
\"第一,去延安。那边需要你们这样的专业人才。\"
明楼从内袋取出两封信,\"第二,跟我去香港,组建新的情报网。\"
我接过信封,触感厚重。
明台没有立即拆开,而是直视大哥的眼睛:\"你代表哪一方问这个问题?\"
明楼笑了,眼角浮现几道细纹:\"作为你大哥,我建议选第二条路。作为......\"
他顿了顿,\"另一条战线上的同志,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在明楼肩头跳动。
我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明楼的身份比电视剧中更加复杂。
他不仅是汪伪政府高官、军统卧底,还与共产党有联系......真正的三面间谍。
\"香港。\"
明台毫不犹豫地说,然后看向我,\"当然,要曼丽同意。\"
\"你去哪,我去哪。\"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明楼露出满意的表情:\"明智的选择。车在山下等,我们今晚就出发。\"
离开前,陈岩送给我们一个小布包:\"自己配的药,按时吃。\"
他特别看着明台,\"别逞强,你的肺至少要养半年。\"
明台郑重道谢,我也向这位救命恩人深深鞠躬。
陈岩摆摆手:\"后会有期。等胜利那天,一起喝酒。\"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艰难。
尽管伤口已经愈合,但长时间行走仍让我和明台气喘吁吁。
明楼刻意放慢脚步,不时停下来假装欣赏风景,实则给我们喘息的时间。
山脚下停着两辆黑色轿车。
明楼示意我们上后面那辆:\"司机是自己人,放心。\"
车窗贴着深色膜,从外面看不清里面。
刚一坐定,车子就平稳地启动,驶向未知的未来。
\"真的没问题吗?\"
我小声问明台,\"王天风那边......\"
明台捏了捏我的手:\"大哥既然敢来接我们,就说明已经打点好了。\"
他压低声音,\"不过到了香港,还是要保持警惕。\"
车子行驶了约两小时,停在一处偏僻的码头。
一艘不起眼的货船停泊在那里,几个工人正忙着装卸货物。
明楼带我们走VIp通道,避开了海关检查。
登上甲板后,他指向一间舱室:\"好好休息,36小时后到香港。\"
\"大哥不一起?\"
明台问。
明楼摇头:\"我乘明天的客轮走,掩人耳目。\"
他递给明台一把钥匙,\"香港半山区宝云道16号,到了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
他转身要走,明台突然叫住他:\"大哥......谢谢。\"
明楼背对着我们摆了摆手,没有回头。
阳光在他的轮廓上镀了层金边,那一刻,这个总是游刃有余的男人看起来竟有几分孤独。
舱室比想象中舒适,有两张窄床和一个小洗漱间。
明台检查了整个房间,确认没有监听设备后才放松下来。
\"累吗?\"
他问我。
我摇摇头,走到舷窗前。
码头工人正在解缆绳,海鸥在头顶盘旋鸣叫。
这一切如此真实——咸腥的海风,甲板上的机油味,明台站在我身后呼吸的温度......我真的改变了于曼丽的命运吗?
\"在想什么?\"
明台的手轻轻搭上我的肩膀。
\"想未来。\"
我靠进他怀里,\"我们真的能安全抵达香港吗?王天风会不会......\"
\"嘘。\"
明台用食指按住我的嘴唇,\"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耳际,带着熟悉的剃须水香气。
我转过身,与他四目相对。
阳光透过圆形舷窗照进来,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洒下细碎的金光,像是融化的蜜糖。
明台缓缓低头,吻上我的唇。
这个吻轻柔如羽毛,却让我全身颤抖。
我们吻了很久,直到汽笛声响起,宣告启航。
香港比想象中更加繁华。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街道上电车叮当作响,西装革履的商人与挑着担子的小贩擦肩而过,构成奇妙的和谐画面。
宝云道16号是一栋三层洋房,隐藏在茂密的热带植物中。
我们刚走到门前,一个穿旗袍的中年女子就打开了门:\"明少爷,于小姐,等候多时了。\"
她自称林妈,是明楼安排在这里的管家。
房子宽敞明亮,家具都是西式的,书架上摆满了中英文书籍。
最令人惊喜的是三楼有个小露台,可以俯瞰维多利亚港。
\"明楼先生吩咐,二位先安心养伤。\"
林妈带我们参观完房子,递上一串钥匙,\"每周一会有医生来检查,日常用品我已备齐。如需外出,请务必伪装。\"
就这样,我们在香港开始了新生活。
每天清晨,明台都会在露台上练太极,我则跟着收音机学粤语。
下午我们研读明楼留下的情报工作手册,晚上一起听唱片、下象棋。
表面上像是度假,实则在为重返战场做准备。
一个月后的傍晚,林妈突然通知我们:\"明楼先生今晚到访,请准备晚餐。\"
明台立刻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
林妈摇头:\"先生只说有要事相商。\"
我们忐忑地等到八点,门铃终于响起。
明楼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程锦云!
\"程医生?\"
我惊讶地迎上去,\"你怎么......\"
\"我来香港参加医学会议。\"
程锦云微笑解释,眼神却闪烁不定,\"正好遇到明楼大哥。\"
明楼径直走向客厅:\"情况有变。王天风被调回重庆,新上任的上海站站长是戴笠的亲信,对我们的计划一无所知。\"
\"所以......我们安全了?\"
明台谨慎地问。
\"相对安全。\"
明楼从公文包取出两份文件,\"这是你们的新身份。明台是南洋华侨商人,于曼丽是他太太。掩护身份是'锦云贸易公司'的股东,专门经营药品进口。\"
程锦云补充道:\"公司是我父亲名下的,绝对可靠。你们需要定期出席社交场合,收集情报,同时为后方采购急需的药品和器械。\"
明台仔细阅读文件:\"也就是说,我们正式转入地下工作了?\"
\"不仅如此。\"
明楼推了推眼镜,\"你们将直接受我领导,组成独立情报小组,代号'樱花'。\"
樱花......我心头一震。
在原剧中,这是明台和程锦云结婚时窗外的花,象征着新的开始。
\"任务细节在这里。\"
明楼递过一个牛皮纸袋,\"三天后有个欢迎酒会,德国拜耳公司的代表会出席,想办法接近他。\"
程锦云留下来共进晚餐。
席间,她谈起战局变化和国际形势,展现出惊人的见识。
明台不时插话,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看着他们默契的互动,我心中泛起一丝异样——这分明是原剧中明台最终爱上的那个程锦云。
\"于小姐不舒服吗?\"
程锦云突然问我。
\"没事,只是有点累。\"
我强颜欢笑。
送走客人后,明台立刻察觉我的异常:\"怎么了?伤口疼?\"
\"不是。\"
我走到露台上,望着维多利亚港的灯火,\"你和程医生......很聊得来。\"
明台愣了几秒,突然笑出声:\"吃醋了?\"
\"才没有!\"
我恼羞成怒地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傻瓜。\"
他轻吻我的发顶,\"程医生和我大哥才是一对。你没注意到他们交换的眼神吗?\"
我仔细回想,确实发现明楼看程锦云时,眼中多了几分罕见的温柔。
\"而且......\"
明台捧起我的脸,\"我心里早就住了一个爱逞强、爱冒险、枪法如神的傻姑娘,装不下别人了。\"
夜风拂过脸颊,带着海港特有的咸腥。
明台的眼中倒映着万家灯火,像是把整个香港的星光都装了进去。
我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酒会那天,我穿了一件墨绿色旗袍,明台则是笔挺的白色西装。
我们以华侨商人夫妇的身份顺利混入会场,很快锁定了目标——拜耳公司的代表汉斯·克劳斯。
\"根据情报,他最近频繁往来上海和香港,可能负责日军生化武器的原料采购。\"
明台在我耳边低语,\"我去引开他助手,你接近他。\"
我点点头,端着一杯香槟向克劳斯走去。
他正在欣赏墙上的油画,见我靠近,礼貌地点头致意。
\"《星月夜》,梵高的复制品。\"
我用德语说道,\"可惜少了原作的张力。\"
克劳斯惊讶地看着我:\"女士懂艺术?\"
\"家父是收藏家。\"
我微笑,\"他在柏林开过画廊,1936年。\"
这是我精心准备的背景故事——一个在纳粹上台后离开德国的犹太富商之女。
克劳斯果然上钩,开始热切地与我讨论欧洲艺术。
谈话间,我\"不经意\"提到对某些特殊化学品的了解,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
\"太巧了,我们正需要您这样的人才!\"
克劳斯压低声音,\"不知您是否有兴趣担任我们公司的顾问?报酬非常优厚......\"
计划进行得异常顺利。
两周后,我正式成为拜耳公司的\"特别顾问\",得以接触部分敏感货物的运输清单。
通过这些信息,明楼成功拦截了三批运往日军占领区的战略物资。
我们的生活在紧张的任务与难得的平静间交替。
每次成功传递情报,都会让我更加确信——历史已经被改变,于曼丽的命运不再注定是悲剧。
春天来临时,香港的樱花开了。
明台神秘兮兮地说要带我去个地方,蒙上我的眼睛开车出发。
当眼罩取下时,我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小教堂前,院子里满是盛放的樱花。
\"这是......\"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明台牵起我的手,\"虽然那时你是'于曼丽',但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就改变了。\"
他带我走到一棵最大的樱花树下,粉白的花瓣如雪般飘落。
明台突然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绒盒。
\"曼丽,不管你是谁,来自哪里,我只知道现在的你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古朴的银戒,\"愿意嫁给我吗?\"
花瓣落在他的肩头,阳光透过枝桠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
这一刻的明台比任何时候都真实,都珍贵。
我深吸一口气,伸出左手:
\"我愿意。\"
戒指套上无名指的瞬间,远处教堂的钟声悠然响起。
明台起身拥我入怀,我们在樱花雨中交换了第一个作为未婚夫妻的吻。
\"等战争结束,\"
他在我耳边低语,\"我们要办一场盛大的婚礼,邀请所有亲朋好友。然后去欧洲度蜜月,你带我看真正的《星月夜》......\"
我笑着点头,心中却清楚,在这风云变幻的年代,承诺比樱花还短暂。
但没关系,只要此刻我们在一起,只要还能为共同的理想奋斗,未来就值得期待。
回到车上,明台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大哥刚送来的,新任务。\"
我打开一看,是两张去上海的船票和一份情报收集清单。
最下面压着一张明楼的字条:
\"樱花虽美,花期短暂。珍惜眼前人。——大哥\"
明台发动汽车,驶向夕阳下的港湾。
我们的影子在车窗上交叠,随着光影变幻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但我知道,无论前路如何,我们都将如影随形,共同面对。
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在这段被改写的命运里,我们终于找到了彼此——不是作为剧本中的角色,而是真实相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