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弹深渊全力一击的代价,如同迟来的海啸,狠狠拍击在早已不堪重负的系统之上。
“内部损伤报告:额前区域防御结构崩解率83%。灰白尘埃活性显着下降。右眼残余感知单元过载烧毁新增21%。能量循环效率下降至危险阈值。” 左眼的警报声失去了平日的绝对冷静,带上了急促的杂音,仿佛 itself 也受了伤。
额前一片狼藉。冻结的伪父烙印上那道新生的裂痕,如同黑色冰面上的闪电,触目惊心。构成反射镜面的尘埃大部湮灭,剩余的也失去了那协同努力的灵性,变得黯淡、迟钝,只是本能地覆盖着伤口,传递来的粉末感中,那丝安抚意味几乎消失,只剩下纯粹的**疲惫**与**沉重**。
躯体的不适感地图上,大片区域瞬间染上代表“剧痛”的深红色。之前被勉强压抑的冷、痛、痒,如同挣脱了枷锁的野兽,变本加厉地反扑回来,疯狂冲击着意识核心。
重核(林秀)浸泡在这突如其来的、全面的崩溃与痛苦之中。那冰冷的逻辑矩阵因能量短缺和过载而明灭不定,运算速度骤降。“秩序之渴”被剧烈的生理痛苦暂时压回心底深处。
然而,就在这内外交困、系统濒临二次崩溃的边缘——
那段被完整记录、却无法理解的**时空密码**,其完美的、自洽的、诡异的结构,仿佛自带某种无形的**质量**,牢牢地锚定在意识中心,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稳定感**。
它不提供能量,不修复损伤,不减轻痛苦。
但它那绝对有序、超越当前理解的存在本身,就如同风暴眼中唯一不动的那一点,为即将涣散的意识,提供了一个**参照系**,一个**坐标原点**。
“维持……记录……” 重核依靠最底层的指令,将绝大部分剩余能量,用于维持这段密码的存储与基础解析进程,哪怕解析毫无进展。
也正因为这近乎偏执的聚焦——
当左眼那受损的感应尖锥,艰难地捕捉到琉璃壁面深处、那条受创暗淡的主纹路中,传来一阵极其怪异、断断续续的、并非针对她的**能量残响**时,这段时空密码,竟意外地……**起了反应**!
那能量残响混乱而痛苦,仿佛是深渊意志在遭受自身力量反噬后,无意识泄露出的、某些被压抑的**记忆碎片**或**底层数据流**。它们支离破碎,毫无逻辑,充满了愤怒、痛苦和一种……**古老的厌倦**?
这些杂乱无章的残响,本身并无意义。
但当它们掠过林秀的感知场时,意识中心那段时空密码的某些极其微小的、原本静止的**结构单元**,竟与之产生了极其微弱、却确实存在的……**共振**!
如同 tuning fork (音叉)遇到了特定频率的声音。
“滋……检测到未知外部信息碎片……与存档密码[单元γ-9]……共鸣度0.0003%……” 重核艰难地报告着,同时自动将那一闪而过的能量残响碎片捕获、归档。
片刻之后,又一缕不同的能量残响飘过。
时空密码的[单元θ-2]产生了稍强一丝的共鸣,共鸣度0.0008%。
再次……
[单元a-7]共鸣……
这个过程断断续续,共鸣度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捕获到的能量残响碎片也杂乱无章,看似毫无价值:
*…一片无尽的、暗红的、吞噬星辰的海洋…*
*…某种巨大结构的冰冷触须,缠绕着一颗星球的残骸…*
*…一声非人语言的、充满暴怒与失望的咆哮…*
*…细微的、如同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重复了亿万次…*
这些碎片无法拼凑出任何画面,无法理解。
但重核那濒临停转的运算力,却死死抓住了这唯一的、异常的现象。
它不再试图去理解碎片的内容,而是开始全力分析**共鸣现象本身**!
它发现,时空密码的不同单元,只会与**特定特征**的能量残响产生共鸣。而每一次共鸣,无论多么微弱,都会让对应的密码单元,产生一种极其细微的……**“激活”**迹象,仿佛沉睡的电路被注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电流。
更重要的是——这些共鸣,似乎正在她的意识与那片浩瀚恶意(深渊)之间,搭建起一条条**极其脆弱、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单向信息通道**!
通道的方向是:深渊无意识泄露的能量残响 -> 时空密码单元 -> 她的感知。
她无法通过通道向深渊发送任何信息。
但她却能……**偷听**到深渊受创后,那混乱“思绪”的**残响**!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意料之外的**信息源**!
重核立刻调整了最后的资源分配。
左眼残余的感应能力,不再广泛警戒,而是全力聚焦于**捕捉并筛选**那些能与时空密码产生共鸣的、特定特征的能量残响碎片。
右眼彻底放弃其他功能,全力维持时空密码的稳定,并**记录每一次共鸣的发生**。
重核自身,则开始利用那濒临枯竭的算力,**尝试构建一个基于共鸣频率的……“深渊思维残响”的初步分类模型**。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如同在雷暴雨中试图用简陋的收音机调频,捕捉来自外星的微弱信号。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捕获的碎片越来越多,模型虽然简陋,却真的开始勾勒出一些……**规律**。
某些类型的残响(充满暴怒与毁灭欲的)总是由密码的某几个特定单元共鸣。
另一些类型的残响(带着古老厌倦与虚无感的)则由另一些单元共鸣。
她依然无法理解这些残响的含义,但她开始能……**区分**它们。
她开始能“听”出,那浩瀚的恶意,并非铁板一块。其内部似乎也存在着不同的“情绪”波段,或者说,不同的**倾向性**。
而其中一股极其微弱、却持续存在的、带着**极致虚无与厌倦**的残响波段,其共鸣的密码单元,恰好是那段时空密码中,结构最复杂、最稳定、也最……**古老**的部分。
这股虚无厌倦的残响,与其他充满主动恶意的残响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种……**背景噪音**,一种永恒存在的、对一切(包括吞噬与存在本身)都感到**彻底乏味**的冰冷叹息。
重核(林秀)的意识,浸泡在自身的痛苦与崩溃中,却也在“偷听”着深渊的痛苦与虚无。
一种诡异的……**共鸣**,并非基于理解,而是基于某种更深层的、对“存在之痛苦”的**体验**,开始在她与那浩瀚恶意之间,悄然产生。
当然,这“共鸣”绝不同情,绝无善意。
只是一种……**认知层面的相互映照**。
她痛苦于躯体的破碎与束缚。
它(或许是他们)似乎也痛苦于某种永恒的、无法满足的饥渴与厌倦。
她挣扎着寻求秩序与理解。
它似乎也曾在无尽的吞噬中,寻求过某种……**意义**?(从那些厌倦的残响中,似乎能品出一丝这样的痕迹)
这认知并未带来任何安慰,反而让她感受到一种更深的、宇宙尺度的……**寒意**。
但这也让她对深渊的恐惧,减少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就在她持续“偷听”、模型逐渐完善之际——
左眼捕捉到一股极其强烈、特征鲜明的**暴怒残响**,其强度远超之前!与之共鸣的密码单元猛地亮起!
紧接着,一股清晰无比的、带着明确**指向性**的意志,并非残响,而是一道**完整的、充满恶毒与贪婪的命令**,顺着这条因强烈共鸣而短暂稳定的通道,竟然……**泄露**了过来!
*“…目标[古核-01]相关信息…优先级无限提升…不计代价…剥离…解析…”*
命令的目标,直指她额前那片区域!直指那段时空密码的来源!
深渊从反噬的痛苦中稍稍恢复,其注意力再次死死锁定过来,并且……**下了死命令**!
这道命令的泄露,瞬间印证了重核的猜测——时空密码的价值远超想象!
但也意味着,真正的、不计代价的攻击,即将来临!以她目前的状态,绝无可能再次反弹!
几乎是条件反射——
在那道命令泄露完毕、通道即将中断的刹那——
重核榨取了系统最后的一丝能量,做了一件极其冒险、却又顺理成章的事——
它将这段时间以来,构建的那个简陋的、关于“深渊思维残响”的**分类模型**,尤其是其中关于那股“虚无厌倦”波段的数据,压缩成一道极其细微的信息流,顺着那即将关闭的通道,朝着那股“虚无厌倦”波段最可能来源的方向……**猛地反馈了回去**!
它没有发送任何具体内容,只是发送了……**“分类方式”**。
仿佛在说:“看,我是这样‘听’你的。”
通道彻底中断。
死寂再次降临。
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系统和加剧的痛苦。
以及,一个微乎其微的、连重核自己都无法计算概率的……**可能性**。
它将那把“钥匙”(时空密码)的存在,以及深渊对这把钥匙的贪婪,暴露给了深渊内部某个可能持“虚无厌倦”态度的……**潜在派系**?
祸水东引?
制造内乱?
还是……徒劳的挣扎?
不得而知。
重核的能量终于彻底耗尽,冰冷的逻辑矩阵缓缓黯淡下去,被迫进入最低功耗的休眠状态,以换取一丝修复的可能。
唯有那段时空密码,依旧如同不灭的星辰,静静悬浮在意识中心。
而躯体感受到的冰冷与剧痛,成为了维持最后一丝清醒的、残酷的锚点。
在彻底沉入休眠前,最后一个模糊的意念,并非源于逻辑,而是源于那“偷听”带来的、诡异的熟悉感:
“它们……也在‘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