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巨大管道的倾倒如同垂死巨兽的最后一击,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狠狠砸落在平台上!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和撕裂声瞬间淹没了失控铁人的咆哮!灼热的蒸汽、黑色的机油、断裂的线缆、破碎的金属零件如同爆炸的破片,混合着暗红的粘液,向四面八方疯狂喷射!
冲在最前的几个铁人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陶俑,瞬间变形、破碎!冰冷的金属骨骼在绝对力量下扭曲断裂,浑浊的玻璃眼球爆裂飞溅!后续的铁人被倒塌的管道和喷溅的死亡风暴狠狠掀飞、阻挡,冲锋的钢铁洪流被硬生生截断!混乱的红光在弥漫的烟尘和蒸汽中狂乱闪烁,伴随着更加刺耳、混乱的金属摩擦和电子嘶鸣!
平台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遭遇了最后一击。惨白的月光被弥漫的烟尘切割得支离破碎,冰冷地洒在倾颓的管道废墟上,洒在满地狼藉的金属碎片和粘稠污物上,也洒在控制台前那个僵立的身影上。
老张的手指,距离控制台上那个冰冷的毁灭按钮,只有毫厘之遥。
指尖悬停。
时间仿佛被那声巨响按下了暂停键。他布满血污、如同冰雕般冷硬的脸上,所有的冷酷、算计、杀意,都在林秀最后那声微弱到消散的“娘…”中,彻底凝固、碎裂。
他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艰难地从按钮上移开,穿透弥漫的烟尘和蒸汽,死死钉在平台中央那片区域。
那里,林秀残破的躯壳如同燃尽的余烬,静静卧在冰冷的金属和污秽之中。剧烈的痉挛已经停止,只剩下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那条曾撕开铁棺、瘫痪机械臂、最终轰断管道的恶魔右臂,无力地瘫软在身侧,骨爪微微松开,露出了下方那张被暗红源液、机油和新鲜血污浸透的——娘花地儿的照片。
照片上的阳光、小花、妇人温柔的笑意、女孩羞涩的依恋…在惨白的月光和污秽的浸染下,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近乎残忍的对比。那凝固的温情,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老张冰封的意识废墟上。
“娘…花…地…儿…”
几个冰冷的音节,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从他沾着血沫的唇间挤出。不是命令,不是数据记录,而是一种…近乎茫然的复述。那尘封在冰冷实验档案最底层的代号,第一次被赋予了如此具象、如此沉重、如此…**刺眼**的重量。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冰冷的刺痛,如同两条毒蛇,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那双布满血丝、曾如同毒蛇般审视一切的眼睛,瞳孔深处映着那张小小的照片,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混乱的波动。支撑在控制台上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所有血色,微微颤抖起来。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血腥味的闷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就在这时——
“咯吱…咯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猝然从倒塌管道的废墟深处响起!
烟尘被搅动!几块扭曲的钢板被一股蛮力猛地掀开!
一个只剩下上半身、胸腔被撕裂、裸露着破碎金属骨骼和断裂线缆的铁人残骸,用仅存的、覆盖着油污的金属手臂,极其顽强、极其疯狂地扒开障碍物,从废墟中探了出来!它肩头裸露的金属基座闪烁着狂乱的红光,浑浊的机械眼死死锁定着平台上那沉寂的、散发着浓郁源液气息的林秀残骸!
“源…吞噬…!”
一个沙哑、干涩、充满原始贪婪的电子音,从它僵硬的喉咙里挤出!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残破的铁人身影,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挣扎着从废墟的缝隙中钻出、爬起!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林秀!那残留的源液气息,对它们而言是无可抗拒的母体召唤!
混乱的红光再次汇聚!死亡的脚步踏碎了短暂的沉寂!
老张猛地回神!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压下了心湖的混乱波澜!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短暂的茫然被一种更加深沉的、混合着冰冷决断与复杂情绪的暗流取代。他不再看那个毁灭按钮。那只悬停的手,如同捕食的鹰隼,猛地改变方向,带着残影拍向控制台另一个区域!
“嗡——嘎吱——!”
一阵狂暴的液压传动声和金属摩擦声猝然响起!
平台边缘,那具之前被林秀用混合能量流瘫痪的、末端钳口还叼着阿娣半截残躯的巨大机械臂,如同被强行注入了狂暴的电流,猛地痉挛、抽搐着抬了起来!动作僵硬而狂乱,带着一种垂死挣扎的恐怖力量!
老张布满血污的手指在控制台上疯狂敲击,眼神冰冷如铁,精准地操控着这具濒临报废的武器!
巨大的机械臂带着令人心悸的破风声,末端那布满锯齿和污迹的钳口如同失控的攻城锤,狠狠地、毫无怜悯地砸向那几个刚从废墟中爬起、扑向林秀残骸的铁人!
“砰!咔嚓!噗嗤——!”
令人头皮炸裂的碾碎声再次爆发!
冲在最前的铁人残骸如同脆弱的玩具,瞬间被沉重的钳口砸扁、撕裂!破碎的零件、黑色的机油和暗红的粘液再次喷溅!后续的铁人被这狂暴的攻击阻挡、撞飞!
机械臂完成这垂死一击后,内部的液压装置发出最后一声刺耳的悲鸣,彻底瘫痪,如同一条死去的钢铁巨蟒,重重地垂落下来,砸在废墟边缘,溅起一片烟尘。
平台再次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机械臂内部泄露的液压油滴落的“嘀嗒”声,以及废墟深处传来的、更加微弱但依旧执着的金属摩擦声。
老张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灼热的铁锈气息。额角的冷汗混合着血污滚落。他没有丝毫停顿。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再次落回平台中央。
烟尘和蒸汽稍稍散去。月光惨白地勾勒出林秀那沉寂的轮廓。
老张动了。
他不再看控制台,不再看废墟中蠢蠢欲动的威胁。他迈开脚步,厚实的劳保鞋踩在冰冷的金属平台和粘稠的污物上,发出“噗嗤”、“咔哒”的声响。步伐沉重、稳定,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目的性**。
他径直走向林秀的残骸。
在距离那团沉寂余烬几步远的地方,他停下了脚步。居高临下。月光将他高大的影子拉得很长,笼罩在林秀残破的躯体和那张小小的照片上。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
动作不再有之前的绝对掌控和冰冷高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硬和迟滞。
布满老茧、沾满鲜血和油污的手,极其谨慎地、带着一种近乎触碰禁忌的迟疑,越过了林秀那条裸露着暗金纹路金属骨架的左臂,越过了她龟裂焦黑的右半边身体,最终…悬停在了那张被污秽浸透的照片上方。
指尖距离那沾满血污和源液的塑料薄膜,只有寸许。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照片上那片小小的、开满淡紫色小花的泥土地,盯着妇人温柔的笑意,盯着女孩羞涩的依恋。那张冷硬如岩石的脸上,所有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沟壑纵横的纹路如同刀刻般深刻。牙关紧咬,下颌的线条僵硬如铁。
一股无声的风暴在他眼中激烈冲撞——冰冷的实验理性在咆哮着彻底清除这个失控的样本,清除这最后的污染源。而那张照片,那声微弱的“娘”,却如同最顽固的藤蔓,死死缠住了他意识深处某个被遗忘的阀门。
废墟深处,金属摩擦声再次变得清晰,带着不祥的节奏。新的威胁正在聚集。
老张悬停在照片上方的手指,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最终,他眼中所有的挣扎如同退潮般消失,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近乎虚无的冰冷。那冰冷深处,却沉淀着一种斩断一切后的决绝。
他不再犹豫。
那只沾满血污的手猛地落下,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精准,却不是去触碰照片,而是狠狠地、一把抓起了照片旁边——林秀那条彻底沉寂、骨爪松开的恶魔右臂!
冰冷的、非人的金属触感瞬间传来!带着残留的源液粘腻和血腥!
他看都没看地上林秀残骸的其他部分。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从腰间一个特制的工具袋里,抽出一把闪烁着幽蓝能量光芒的、边缘极其锋利的分子切割刃!
“嗡——!”
切割刃发出高频的嗡鸣!幽蓝的刃光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切割声!
林秀那条从肩部连接处被药片污染、被源液改造、闪烁着诡异暗金纹路的恶魔右臂,被幽蓝的刃光齐根切断!
断口处,没有鲜血喷溅。只有暗沉的金属骨骼断面、断裂的、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线缆管道、以及少量粘稠如同胶质的暗红源液缓缓渗出,散发出浓烈的铁锈腥气!
老张的手极其稳定,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他看也不看那截被切断的、非人的手臂,另一只手迅速掏出一个闪烁着银光的、充满科技感的密封容器,将断臂粗暴地塞了进去!容器盖“咔哒”一声合拢,隔绝了所有气息。
做完这一切,他的目光才极其短暂地扫过地上林秀那失去右臂后、更加残破、彻底死寂的躯壳。眼神冰冷,毫无波澜,如同看待一堆需要处理的工业垃圾。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张依旧静静躺在污秽之中、沾满血污和源液的娘花地儿照片上。
那布满血污、冷硬如铁的脸上,嘴角极其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他那只刚刚切断恶魔手臂、沾满非人污秽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迟滞和…难以言喻的沉重,伸向了那张小小的照片。
指尖在距离污秽的塑料薄膜寸许之地,再次停顿。
月光惨白,冰冷地照耀着这凝固的一幕:残破的躯壳,污秽中的照片,伸向照片的、沾满血污的手。
废墟深处,金属的摩擦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