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生察觉到怀中人细微的颤抖,手掌抚上沈愿肩头,轻轻将人翻转过来,支肘起身看她,“怎么了?”
沈愿额头贴着他胸口,“有点冷。”
谢宴生心一瞬就软了。伸长手臂扯过床尾的薄被,仔细裹住她,又掖紧两侧被角,“这样呢?”
“好点了。”沈愿哽了一下,“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
谢宴生神色晦暗地揉着她的头发,“只是突然想到那些而已,你别给自己增加负担。乖,别想了,睡吧。”
说完,他的唇温柔碰了下她额头,将人圈进怀中重新躺下。
从消沉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对他来讲仿佛只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
沈愿实在困得很,转瞬就沉陷在梦中,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2点。
身边没有谢宴生的身影,枕头温度早已冷却。
沈愿换好衣服走出卧室,张嫂躺在沙发上午休,听见动静忙翻身起来,“太太,你稍等我一下,午饭正温着呢,我马上端上桌。”
沈愿嗯了声,走到餐桌旁桌下,几道丰富可口的菜肴陆续上桌。
“宴生去哪里了?”
“先生去公司了。”张嫂双手递上筷子,“12点过走的。”
“他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倒是没说,只让你今晚不用等他。他晚上还有个应酬,回来估计也是一两点了。”
“哦。”
沈愿闷头吃完饭,折返回了卧室。
谢宴生不在家里,她可以放心回看录像内容。
如张特助所言,自她被带去警局后,谢宴生一直在忙着调查文件失窃的真相,以及与各位董事周旋,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所以当陆怀慎说出那两句至关重要的线索时,她没有觉得震惊,因为即将与母亲重逢的喜悦和激动压住了所有负面情绪,她甚至连语言都没组织好,就给余渡打电话,迫不及待告诉了对方这个消息。
结合之前得到的信息,陆怀慎口中的医院只可能是市医院。
余渡骑着摩托很快赶到了市医院。
经过半天暗访,余渡最终打探出住院部17楼确实存在一间特殊病房。他装成误入的病患家属去暗查,在被保安严肃驱逐时,快速观察了病房周遭环境。
门口是高级电子门禁,需人脸指纹双重识别,还有两名身强体壮的保镖守着。
他本想通过以前在军队的关系强制要求检查,但考虑到龚德尚未抓捕归案,怕事情闹大惊动幕后人,只好去找陆怀慎了解情况。
陆怀慎正在自己的西餐厅的甜品室里研究新品,见余渡来者不善,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
余渡开门见山直接问,“你知道沈愿在找她母亲吗?”
“不是,你怎么突然调查起人口失踪案了?”陆怀慎切柠檬的手一顿。
自己暴露了。
余渡没接话,夺过陆怀慎手中的水果刀,随手抛向空中,刀身旋转几周后落下,直直刺穿案板上的柠檬。
“警察,什么案子都管。”
“我不知道……”陆怀慎还想接着糊弄。
余渡懒得听他瞎扯,“市医院17楼特殊病房里躺的那个人,是不是沈愿母亲?”
陆怀慎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欲盖弥彰的反应,气得余渡当场踹翻凳子,揪着陆怀慎衣领将人拎起来抵在冰柜上,想挥拳又觉得打错主谋,最终爆了一句粗口。
“你们这是人干的事儿吗?明知道沈愿在找她母亲,你们还这样眼睁睁看着?瞒着?陆怀慎,你良心不会痛?”
陆怀慎知道余渡没有足够的证据不会来,索性自己全招了,讪讪解释,“人躺那儿,一趟就是8年,也不知能不能醒,万一醒不来,不白给人家希望?”
“你懂个屁。”
“余渡,好好说话不许骂人。”
余渡一把将陆怀慎掼坐在高脚凳上,“即便人真的醒不来,能见到亲人最后一面,也好过现在这样不知生死漫无目的地到处找。”
陆怀慎说不过,耷拉下肩膀靠着桌子,“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我是宴生的朋友,肯定站在宴生的角度着想。
沈愿母亲是为了救他才变成这样,万一人真死了,那宴生就成间接害死沈愿母亲的人,沈愿要知道了……不得恨死宴生。”
余渡怒意成功再被点燃,“你站在你朋友的角度考虑,就没想过人沈愿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有没有考虑过她?”
陆怀慎理亏地缩起脖子装鹌鹑,“我承认这事儿我们都办得不地道,但人夫妻俩好不容易冰释前嫌重修旧好,都准备要孩子了。你现在把这事儿翻出来,不是破坏人家感情吗?”
“重修旧好?”余渡冷嗤。侧身拔出水果刀,取下柠檬抓在掌心,泄愤般用力挤压出汁水。
声音又冷又肃,“老陆,你这么能瞒,今天我找你这事儿,你也给老子瞒好了。”
说完捏住陆怀慎下颌,撬开对方微张的嘴,把还在滴汁水的柠檬直接塞进陆怀慎嘴巴里,厉声警告,“要是敢让谢宴生知道,老子给你喂一百个柠檬。”
余渡撂下狠话,大步流星往外走。
陆怀慎被柠檬汁儿酸得连打哆嗦,回过神后,忙扯出柠檬扔垃圾桶,含着一腔口水,对着余渡背影大声说,“当初叫你不要把她送回来,你非得送,现在闹这出又有什么意义?”
余渡背影一僵。
陆怀慎夹在两位兄弟中间,帮谁都得罪另一个,干脆装懵不去戳穿,只要不闹到明面上来就行。
但眼下看余渡这架势,分明是要插手谢宴生夫妻俩的事。
陆怀慎知道拿谢宴生说事没用,索性把沈愿搬出来,“你对沈愿那点心思,连路边的狗都看得出来。可那又怎样?就算沈愿真跟宴生离了,你觉得她会跟你吗?”
余渡站在原地没动,指节却捏得发白。
“他们早在十几年前就认识了,这份牵绊谁都替代不了。”陆怀慎放缓语气,却字字诛心,“余渡,你跟她没结果的。”
余渡没说话,沉默地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敲出一支烟,慢悠悠点燃。
陆怀慎继续劝,“听我一句,别管她的事了。”
余渡轻笑一声,吐出一口灰白的烟雾,千言万语在胸腔辗转一圈儿,到嘴边又只剩四个字。
“你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