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道路崎岖而漫长。
格利尔芬山脉纵向贯穿了整个北希德罗斯地区,并在其上化作了无数起伏的丘陵和深邃的谷地。
泥泞的道路和恶劣的天气极大地考验着这支远征军。
行军数日后,革命军不少负责辎重的马匹因水土不服和过度劳累而病倒。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北希德罗斯地区地形多山气候寒冷,这里基本没有什么好的原生马种。
在当年吸血鬼帝国还未统治这片土地之前,北希德罗斯最出名的就是数量庞大的步兵团和长弓团。
马匹的问题是根据地很难绕过去的坎,为了这次出征已经在尽量调集了,不过也只是堪堪够用而已。
现在马匹数量一减少,炮兵队伍的运输问题就严重了起来。
为了不拖累大军前进的速度,战士们默默地将病马移交兽医。
然后将剩余的健康马匹全部集中过去拖曳火炮,而他们自己则毫不犹豫地扛起沉重的弹药箱,在泥泞中奋力前行。
这一幕落在费拉教长眼里,他眉头紧锁。
猛地转头看向自己身后那些骑着马而且装备精良的圣殿骑士们,雷霆般的怒吼瞬间炸响:
“看看你们!脚步沉重,眼神散漫!”
“像一群刚放下锄头的农夫!”
费拉教长语气严肃的训诫着,但忽然想到这样的比喻不太恰当又当即改口道:
“不对,根据地的农夫都比你们有精神!人家放下了锄头还要去工地上干活呢,人家还要砍木头、挖石头、修水坝……但是你们呢?!”
“你们身上流淌着圣光的恩赐,穿着最精良的盔甲,难道连一群需要自己背负弹药的人都比不过吗?”
“拿出圣殿骑士的骄傲来!别让我觉得贝内托把你们送来是个错误!”
他的训斥毫不留情,直接针对自己人,用更高的标准要求他们。
在骂完了骑士们之后,他强令所有的骑士下马进行徒步行军训练,然后找了个借口把马匹都交到了革命军那边。
穿着厚重的盔甲,背着行李徒步行军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但是在费拉教长的严令下圣殿骑士们也不得不咬牙坚持。
在行军训练的途中,贝内托的徒弟塔博尔依旧是费拉重点关注的对象。
“塔博尔!你的身体软得像块发酵过度的面团!这就是你师父教你的一切?”
“把头抬起来!东张西望什么?战场上的流矢可不会因为你走神就绕道!”
“感知你周围的能量流动!迟钝!对危险的感知如此迟钝,你将来怎么在战场上活下去?怎么保护需要你救治的人?”
塔博尔脸色苍白,紧咬着牙关。
他内心骄傲,自认学识渊博,此刻却被像一个新兵一样斥责,尤其是这些训斥完全基于圣殿骑士的实战标准,与他所学的神学、哲学和医疗知识相去甚远。
他感到无比的憋屈和不被理解——自己明明是个教士,为什么非要按骑士的标准来?
他想出言反驳,但极度的疲惫让他连组织语言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就在他脚步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倒时,一只大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圣光能量瞬间涌入他的身体,粗暴地驱散了积累的疲劳,强制性地让他恢复了精力。
塔博尔惊愕地抬头,看到费拉教长面色冷峻地松开手,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枚圣者的指引石挂在了费拉教长胸前,微光亮起旋即又熄灭下去。
由于是贝内托主教交给他的,而且圣者的指引石里还保有大量的由贝内托主教亲自搜集的圣光。
费拉教长对于这件圣物是既嫌弃又敬畏。
他绝口不提这东西的来源和功效,用的时候也都是偷偷的,生怕别人知道了一样。
“看什么?”
直面塔博尔的疑惑的目光,费拉教长冷声道,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圣光的伟力浩瀚无边,治愈这点疲惫对它而言微不足道。”
“但若承受者自身孱弱不堪,便是对这份恩典的浪费!”
他锐利的目光盯着塔博尔:“你的意志,你的身体,才是承载圣光的容器!”
“一个粗糙脆弱的容器,如何能发挥出圣剑般的锋芒?”
“现在,用你得到的恩典,好好思考如何锤炼你的容器,而不是像个一碰就碎的瓦罐!”
“跟上!”
塔博尔感受着体内重新涌动的力量,又听到这番将圣光置于高处、而将责任完全归于自身的训斥,一时哑口无言。
他无法反驳“容器”的理论,也不想去用自己师傅的观点反驳这位费拉教长。
只能把所有的委屈和不服压进心底,闷头继续前进。
就在这时,革命军的总指挥,瘟疫战役特编旅旅长德拉尼奇带着几名侦察兵从前方折返。
为首的正是那位耳朵边缘被切掉的精灵游侠,阿拉米尔。
他和其他精灵侦察兵一样,背着保养锃亮的步枪,穿着和大家一样的衣服,要是不看被割掉了尖部的耳朵就和普通的革命军战士没有任何区别。
“费拉教长。”
德拉尼奇敬了个礼,语气平和面带微笑。
“我们有发现了,这位是阿拉米尔,侦查部队最好的追踪者和神枪手。”
名为阿拉米尔的精灵游侠向费拉教长行了一个简洁的精灵礼节,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却又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静。
他看向费拉教长和他身后那些圣殿骑士的眼神颇为复杂,混合着一丝源自古老盟约的友善怀念,以及更深沉的、属于幸存者的悲悯。
“向您致意,圣殿骑士教长。”
阿拉米尔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他感慨着说道:
“许多个冬天以前,我曾与你们的先辈并肩作战,对抗共同的黑暗。”
“虽然最终我们失去了很多,但看到圣光的旗帜再次于这片土地出现,依旧令人欣慰。”
费拉教长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和不自然。
他当然知道这位精灵说的是什么,在第二次大北方战役,圣殿骑士团与精灵王国结盟一起对抗吸血鬼帝国的入侵,但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教廷被迫跨海撤退,而这些精灵盟友主动留下来为他们拖延时间,结果却沦为了吸血鬼帝国的奴隶。
对于教廷和骑士团来说,卢日纳的精灵是有恩于他们的。
但让他尴尬的是,如今的联盟与南方残存的精灵王庭关系紧张,甚至两者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了。
这段历史与现状的纠葛,让他面对这位精灵老兵时,心情复杂,难以坦然接受那份源自过去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