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它们还没彻底合围,杀出去!”柳茹当机立断,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
“那这些人……”木匠大叔望着满地尸体,眉头紧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带上。”柳茹的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身躯,语气沉了沉,“不管怎么说,他们曾是与我们并肩的朋友。”
众人不再犹豫,迅速动手收敛穆氏族人的尸身。贺鸿煊动作极快,用混沌魔法小心裹住穆晚棠父母的遗体,轻轻收入空间行囊。
优子看着他的动作,嘴唇动了动似要问些什么,贺鸿煊却先开了口,声音很凝重:“走吧,一场恶战躲不掉了。”
优子的目光立刻投向远方冰原,注意力被彻底拉了过去。
最初的慌乱过后,众人很快镇定下来,循着一个方向快速移动。没过多久,整支队伍便如一条游龙,在雪地上破开一道痕迹。
“飞瑶姐……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儿?”刘苏的声音带着哭腔,脸色白得像雪,她不住地张望着四周,眼神里满是惊惶,脚步都有些发飘。
“别怕。”飞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去,“待会紧跟着我,千万别走散,尽量靠得近一些。”她的声音很稳,像一根定海神针,让刘苏颤抖的身体稍稍定住了些。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嗖”地掠过风雪,稳稳落在贺鸿煊身边。他定睛一看,正是那只小白虎,它的胡须上、绒毛间都挂满了细碎的雪粒,活像只滚过雪地的毛团。只是此刻,它背上竟驮着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血腥味混着雪气扑面而来。
“嗷呜——”小白虎仰起头,冲着贺鸿煊叫了一声,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点急切,像是在提醒他先前的约定,别忘了帮它取生命精华。
可贺鸿煊像是没听见似的,目光直直落在小白虎身后那具尸体上,眼神发怔。
“嗷呜!”小白虎见他没反应,又加重语气叫了一声,爪子还轻轻扒了扒他的裤腿。
贺鸿煊这才猛地回过神,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发飘:“啊……好,一定帮你拿到。”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那具尸体,缓缓蹲下身,右眼陡然变得深邃如渊,混沌之力在眼底悄然流转。
“香…香奈。”
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贺鸿煊全力催动混沌之眼,视线从她的额头一寸寸移到脚尖,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细节——他在找,找这是分身的破绽,或是魔法伪装的痕迹。
世间再精妙的法门,在这只眼睛面前都难藏踪迹,便是以诡谲着称的欺诈之眼,也逃不过他的这只眼睛,甚至用自己的分身做过试验。
可无论他怎么看,眼前的香奈都真实得让人心头发紧。
极北的酷寒仿佛将她凝固成了一尊安静的雕像,不像逝去,倒像只是沉睡得深沉。
她的神情,褪去了往日里甜美的笑靥,此刻竟透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安详与静谧。
可那胸口狰狞的血洞、齐肩而断的右小臂,还有塌陷变形的胸骨,都在无声地嘶吼着一个残酷的事实——她已经死了。
混沌之眼仍在高速运转,试图从这具躯体里找出哪怕一丝虚假的纹路,可回馈给他的,只有冰冷的真实。
贺鸿煊的指尖悬在半空,离她的脸颊不过寸许,却迟迟落不下去,仿佛那极寒不仅冻住了香奈的身体,也冻住了他的动作。
“不……不应该的……怎么会这样……”
贺鸿煊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阿莎蕊雅的情报明明说得清清楚楚,香奈还活着,她的灵魂并未回归万神殿——那份情报他反复确认过,字字句句都凿在心上,是他此刻绝境里为数不多的笃定。
可眼前这具冰冷的躯体,胸口的血洞,断折的肢体,还有混沌之眼反馈的、无可辩驳的死亡气息……无一不在撕裂他的认知。
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嗡嗡作响。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是阿莎蕊雅……骗了我吗?”
优子眼神复杂地望着贺鸿煊。此时的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蹲在雪地里,背脊微微佝偻着,方才面对冰兽合围时的镇定荡然无存。
那双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汽,混沌之眼的深邃早已褪去,只剩下茫然与痛苦交织的红血丝。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冰层,指甲缝里渗进了细碎的雪粒,却浑然不觉。嘴里还在反复念叨着什么,声音轻得像风一吹就散,仔细听去,不过是“怎么会”“不可能”这几个词翻来覆去地打转。
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先前运筹决断的影子?
倒像个骤然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孩子,在漫天风雪里,只剩下彻骨的寒意与无措。
优子的目光落在香奈残破的躯体上,那凄惨的模样撞进眼里,像一块冰慢慢化开。
过往那些因血缘而生的、从未说出口的怨恨,此刻竟散了七七八八。
原来恨到尽头,在死亡面前,也不过是些轻飘飘的尘埃。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纤长的手指轻轻攥住贺鸿煊的手。他的手冰冷僵硬,像极北的冻石。
“若是你觉得,这辈子就只容得下她一个人,”优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那便沉湎下去吧。只是别忘了——”她抬眼望向远处越来越近的冰兽黑影,“你的同伴们,此刻还站在风雪里,随时可能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