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通道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岔路。
墙壁上暗红色的血苔越来越厚,甚至开始向下滴落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在地面积聚成一小滩一小滩。
空气开始灼热起来,浓烈血腥混合的恶臭扑鼻而来。
脚下传来隐约的震动,仿佛大地深处有巨大的熔炉在运转。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前方通道豁然开阔,变成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入口。
洞口被八根粗大刻满扭曲符文的黑色金属栅栏封锁着。
栅栏旁,站着两个同样黑袍面具的身影,气息比之前遇到的更强,赫然是金丹后期。
他们如同两尊石雕,守卫在栅栏前。
白薇和白芨脚步未停,径直朝洞口走去。
刚到洞口就被一只手拦了下来:“止步。”
左侧的守卫声音嘶哑冰冷,透过面具传出。
他冰冷的视线扫过白薇和白芨。
“口令。”
右侧的守卫同时开口,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白薇脚步顿住,隔着面具,目光平静地迎向守卫。
她没说话,只是微微侧头,似乎在倾听什么。
肩上隐身的聆玥立刻将一道细微的意念传入她脑海:“姐姐……他们刚才心里默念的……是‘血饲幽冥’……”
白薇心中了然。
她模仿着之前那些黑袍人身上那股阴冷麻木的气息,用同样嘶哑冰冷的语调,缓缓吐出四个字:
“血饲幽冥。”
两个守卫审视的目光在她和白芨身上停留了片刻。
白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藏在袖子里的手心全是冷汗,但她强行保持着僵硬冰冷的站姿。
几息之后,左侧守卫似乎没发现异常,微微侧身,让开了通往栅栏旁一小道侧门的路。
右侧守卫也移开了按在刀柄上的手,冰冷地吐出两个字:“进去。”
白薇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带着白芨,步伐沉稳地走向那道侧门。
沉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一股更加灼热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某种皮肉焦糊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门内的景象。
只一眼。
胃部猛地抽搐,剧烈的翻涌感直冲喉咙。
白芨死死咬住牙关,才忍住没有惊呼出声。
看到眼前的景象她浑身僵硬,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握着白薇的手变得冰凉。
这根本不是人间,这明明是修罗地狱。
只见巨大的地下溶洞,被一种暗红色粘稠的光晕笼罩,光源来自中央一个沸腾翻滚足有数十丈方圆的巨大池子。
那不是水,是粘稠像是血浆的暗红色液体,表面不断鼓起一个个气泡。
破裂时发出沉闷的“啵”声,喷溅出散发着浓烈铁锈腥气的血雾。
池子边缘,竖着九根粗大刻满狰狞扭曲符文的暗红色石柱。
每根石柱上,都用锈迹斑斑的铁链,牢牢捆绑着一具……不,是半具,或者说是残破不堪的躯体。
那些躯体早已不成人形。
有的被剥去了大片皮肤,露出下面暗红发黑筋膜缠绕的肌肉。
粘稠的血珠不断渗出,滴落在下方滚烫的血池边缘,发出“嗤嗤”的轻响和淡淡的白烟。
有的肢体残缺,断口处焦黑,像是被生生撕裂或烧融。
还有的腹腔被剖开,内脏拖曳在外,挂在冰冷的铁链上,随着不知是痛苦还是气流引起的抽搐而晃动。
它们共同的特征,空洞的眼窝绝望地大张着,嘴巴撕裂到耳根。
整个溶洞,血腥又让人作呕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弥漫在整个空间,几乎要压垮白芨的心智。
而在那沸腾血池的最中央,一根黑色的石柱,石柱上刻满了黑色的符文,只一眼白芨就觉得头晕脑胀。
在那石柱的顶端,……悬浮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蜷缩着血淋淋的婴儿。
不,它甚至不能被完全称为婴儿,因为它没有皮肤,全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暗红色还在微微搏动的筋膜。
包裹着下面隐约可见尚未发育完全的骨骼和脏器。
一根根同样刻满符文的脐带般的黑色血管,从石柱顶端延伸下来,深深刺入婴儿的后心。
源源不断地将下方血池中那粘稠污秽的血浆流入这恐怖的身躯之中。
婴儿双眼紧闭,小小的身体随着血浆的注入而微微起伏,仿佛在沉睡,煞气的大源就来自于它。
白芨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咯咯作响。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无边的寒意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冲击着每一根神经。
她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拼命在心中嘶吼:平静,白芨……平静下来,不能抖……不能出声,不能连累薇薇。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在宽大的黑袍掩盖下,紧紧地握住了她冰冷颤抖的手。
那熟悉的温度,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将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和恶心感驱散了大半。
是薇薇。
白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胃液,挺直了脊背,目光虽然依旧不敢直视那些地狱般的景象,但至少不再失控地颤抖。
白薇的目光,透过冰冷的面具,扫过这人间炼狱的每一寸角落。
怒火在她胸腔里疯狂燃烧,这么多的血浆,他们到底杀了多少人!
白薇清晰地感觉到,几道强大而阴冷的神识,像隐在暗处的毒蛇,正盘旋在这溶洞的上空。
那几道神识肆无忌惮地扫视着下方的一切,包括她们这两个刚进来的黑袍人。
白薇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在战场之上无论多惨烈她都能保持平静,因为那是魔,决定与人族是死敌。
可眼前的,是一个又一个普通的凡人,玄天宗,无极门简直比魔族还让人恶心,他们不配为人!
但白薇现在还什么都不能做,药王谷的弟子还不知在何处,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她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血池中央的无皮婴儿身上移开,目不斜视,仿佛对周围地狱般的景象早已麻木。
她牵着白芨,迈着和那些黑袍守卫同样冰冷麻木的步伐,沿着血池边缘一条狭窄被踩得发亮的石道,继续向溶洞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