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6日上午9点，默势基金道德委员会会议室的遮光帘紧闭，仅留一道缝隙让冷光渗入，在深灰地毯上投下狭长的光带。陈默坐在长桌首位，素面银质袖扣在投影仪的红光中泛着暗红，他转动袖扣的频率比平时快了一倍，金属边缘与掌心的摩擦声像极了某种濒临断裂的预警。会议桌中央的全息投影跳动着康瑞生物的期权持仓数据，红光映得每个人脸色凝重，仿佛被笼罩在血色黎明前的阴影中。
“我重申，”合规总监王雅推了推无框眼镜，镜片反光遮挡了她眼底的焦虑，她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却在尾音处微微发颤，“根据《证券法》第73条，内幕交易违法所得超50万即构成刑事犯罪。如果我们公布数据，需承担非法获取内幕信息的法律风险。”她的手指划过桌上的区块链存证文件，指甲在纸面留下淡淡压痕，“即便使用信息隔离墙，也无法完全洗脱‘主动利用内幕信息’的嫌疑。一旦定罪，公司将面临巨额罚款，陈总可能面临刑事指控。”
“但数据验证显示有效率仅48%，”陈默的袖扣叩在会议桌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惊得墙角的空调出风口叶片颤动，“明天就是期权交割日，一旦市场识破谣言，散户将面临灭顶之灾。”他调出散户持仓分布，蓝色的小散图标密集如蚁群，每个图标下方标注着年龄、地域和资金来源，“看看这些数据，10万元以下账户占比72%，其中45%使用杠杆，他们大多是工薪阶层、退休老人，连止损线都不会设。这不是数字，是活生生的人。”
“那是他们的选择！”反对派基金经理张亮拍案而起，袖口的劳力士金表磕在桌面上，表盘反射的冷光扫过众人，金表链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锋利的弧线，“我们是私募基金，首要任务是为Lp创造收益。上周刚有3家机构撤回20亿认购意向，你想让我们喝西北风？做慈善是红十字会的事，不是我们的义务！”
技术总监李强适时插入，他的白衬衫领口别着防静电徽章，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我们已用区块链存证系统锁定数据来源，律师全程录像符合《证券期货业数据安全指引》。”他展示加密日志，每一条操作记录都带着时间戳和生物识别签名，“所有操作留痕可追溯，能证明我们在收到匿名包裹后被动获取信息，符合‘偶然得知’的法律界定。而且，我们的防御系统记录了暗网悬赏信息，可证明数据泄露早于我们获取时间。”
会议室内陷入沉默，只有投影仪的风扇声单调地响着，像极了某种巨兽的喘息。陈默摸出手机，调出女儿的画作——穿白大褂的母亲站在K线图中央，病毒图案覆盖在“康瑞生物”字样上，右下角用蜡笔写着“妈妈加油”。他的拇指摩挲着屏幕，仿佛在抚摸女儿稚嫩的笔触：“如果这是你们的家人，还会觉得这只是‘市场选择’吗？林薇昨晚在实验室被切断监控，门禁系统显示她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低温冷库，现在生死未卜，而我们......”他的声音突然哽咽，袖扣在掌心划出红痕。
“我支持陈总。”风控总监林妍突然开口，她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跳动着市场情绪指数，红色的恐慌指标正在飙升，“康瑞生物的融券余额已达流通盘25%，一旦数据公布，可能引发跨市场连锁反应。我们不仅要对客户负责，还要对市场生态负责。别忘了，2008年金融危机就是从评级机构造假开始的，每一次纵容内幕交易，都是在为下一次危机埋下伏笔。”
投票结果显示3:2通过举报提议，张亮愤然起身，西装外套带翻了桌上的水杯，透明的玻璃杯在地面摔成碎片，仿佛预示着公司的未来。“你们这是在毁掉公司！”他抓起金表链，表冠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我名下的3个核心客户，将同步撤回投资——共计45亿。你们等着看，没有这些资金，公司连运维成本都撑不过三个月！”会议室的气压随着他的离去骤然降低，王雅看着满地碎片，咬了咬下唇，弯腰捡起重要文件。
陈默看着空荡荡的座椅，袖扣在掌心留下淡淡压痕，那是他过度用力留下的印记。王雅递来法律意见书，封皮上的红色批注像新鲜的伤口：“举报材料需在11点前提交证监会，同时启动‘信息隔离墙’封存所有相关资料。陈总，您可能需要暂时回避，直到调查结果出炉。”
“按流程办。”陈默打断道，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像极了散户绝望的叩击，“通知媒体部准备新闻通稿，就说我们收到匿名举报材料，已依法提交监管。另外，给每位员工发一封内部信，强调合规要求。”他摸出《韭菜忏悔录》，翻到“敬畏规则”章节，周远山的批注清晰如昨：“当规则沉默时，良知必须发声。”这句话被红笔圈了又圈，边缘泛着毛边。
中午12点，当陈默在举报文件上盖章时，手机震动收到消息：康瑞生物股价开盘即跌15%，期权市场出现恐慌性抛售，平仓短信如雪花般涌入散户手机。李强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带着电流杂音：“陈总，舆情监控显示‘默势资本内幕交易’词条登上热搜，做空资金正在散布‘伪证论’，转发量超百万。灰熊资本的官方账号暗示我们操纵市场，评论区一片骂声。”
“按计划公布区块链存证，”陈默盯着办公桌上的匿名包裹，牛皮纸袋上的咖啡渍已干涸成褐色纹路，像一条丑陋的伤疤，“联系司法鉴定中心，对包裹进行指纹和dNA检测。重点排查近期接触过机密文件的人员，包括离职员工。”他顿了顿，补充道：“优先比对张亮团队的成员。”
下午2点，证监会官网显示已受理康瑞生物涉嫌内幕交易的举报。陈默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康瑞生物的广告灯箱被雨幕模糊，突然，李强冲进房间，领带歪斜，额头沁出冷汗：“陈总，康瑞生物研发副总......张明远跳楼了！”
陈默的袖扣应声落地，滚向铺满桌面的康瑞生物研报。研报标题“创新药龙头崛起”的“崛”字被水渍晕开，宛如一道渗血的伤口。他弯腰捡起袖扣，金属表面映出电脑屏幕上的新闻快讯：“康瑞生物高管坠楼身亡，生前涉嫌泄露疫苗数据。警方初步判定为自杀，但现场无遗书，手机通话记录显示最后一通电话打给某监管层官员。”
王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罕见的颤抖，她将一份文件推到陈默面前，指纹比对报告的红章格外醒目：“包裹上的血指纹比对结果，与张亮的秘书高度吻合。而张亮今早飞往新加坡，同行人员中有灰熊资本的亚太区总监。”
窗外惊雷炸响，陈默盯着牛皮纸袋上的血指纹，突然想起张亮离场时金表链的冷光，以及他提到的“核心客户”。他转动袖扣，感受着金属的棱角，意识到这场关于道德的投票，不过是更大阴谋的冰山一角。而他袖扣上的“敬畏市场”刻字，此刻在血色红光中，显得如此脆弱而尖锐，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