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瑛的反问与迟疑让秦时误会了。
她有些失望:“还没有开始吗?”
随后又问:“那上一次征伐百越,交趾可属于我们了吗?”
南海郡都进了些甘蔗过来,交趾说不定也局部打下了?
燕瑛:……
这位未来王后的问题好刁钻,她一时竟不知要怎么回答了。
倘若说自己身为郡尉,一不知什么双季稻,二驻守多年也未曾打下交趾,对方是否会觉得她相当无用啊?
这要怎么回答?果然还是应该听阿母的,先睡上一觉。
如今久未成眠,脑袋都显得空空了。
秦时却已经看着她为难的神情自问自答了:
“还没有吗?那也没关系,回头让大王快些打下来就好了。”
神兵利器一成,灵渠开凿成功,而后连通南北。
大军远征和后勤补给都能得以保证,拿下百越,说不定不必像另一位历史中那样苦征10年了。
唉!十年!
现如今哪有人口支撑得起10年!
后世960万平方千米的土地养育了十几亿人,现如今二三百万平方千米,人口拼命往多了算不过2000多万……
哪里舍得打仗牺牲啊!
燕瑛再沉默不下去了。
她赶紧说道:“待臣回到百越,定会第一时间派人前去交趾探查。若有双季稻,便连同稻种一同送回咸阳。”
说完自己先顿了顿——独自面对身份未定的秦君,没有王子公主在面前,自己却称【臣】,是否有些不合适?
但她随后又赶紧问道:“还请秦君告之,何为双季稻?”
秦时轻松回她:“就是一年两熟的稻谷啊。”
“岭南之地气候温暖湿润,春季种下稻谷,夏月收割。而后翻种土地,六月又能种下一季稻。”
“如此,方为一年两熟,双季稻。”
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一种【再生稻】,是收割时根部留高一些,不要翻动。而后重新灌溉,等待生长,便能在根部重新萌发稻穗……只是产量比值第1季要低出很多。”
她想起如今没有杂交水稻和科学灌溉,上等良田也不过亩产一二百斤,且水稻还不是主要粮食,激情又没那么足了。
但燕瑛却已经震撼无声!
一年两熟的稻谷!
再生稻!
秦君说起来又这样轻描淡写,甚至还不甚满意的模样。原来她驻守的百越,竟是这等富饶之地吗?
此刻她郑重拱手:“待臣回咸阳,定然告知大王快快征伐!”
此等宝地如今竟不属于秦国,实在难以安睡也!
咦,她又称臣了?
罢了!不重要!
秦时也在绞尽脑汁。
如今秦国物种不丰,还没开始丝绸之路,许多耳熟能详的作物在如今都是没有的。
但百越之地靠近海边,自周朝时便经常有新鲜作物传入,如今只能再请燕瑛多多留意。
“若有新鲜作物,不管能吃与否,都烦请郡尉着人送往咸阳。”
燕瑛点头:“阿姊麾下有海船,若有外邦夷民前来,我定遣人相询。”
又叹道:“可惜如今暑热未退,荔枝龙眼又已然过了季节,加之不便运输,因而不能请秦君相尝了。”
秦时也叹气:“没事,没有冰块,荔枝太容易坏了。正所谓【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是运不来咸阳的。好在我也不是特别爱,吃不到便吃不到吧。”
非要吃也不是一口都吃不到,但那就是【一骑红尘妃子笑】了,实在没必要。
燕瑛此时已经无话可说。
其实,大王都未曾吃过荔枝的。
荔枝虽别名【离支】,意为:若要采摘运输,须得连枝砍断才能短暂保存。
但这也是有时限的,暑热天气,哪怕连枝水养,最长也撑不过四日。
而百越前往咸阳城,昼夜疾驰也须十余日夜。
龙眼且还能想一想晒干的,荔枝却是半分希望也无。
像秦君所说什么【一变二变三变】,更是闻所未闻。这非得是吃过,且近距离接触过才能知晓的。
而听她的意思,显然不足为奇,甚至寻常到可以轻飘飘说出【不爱】二字。
这其中蕴含的重重深意,燕瑛不敢多想。
马车中一时陷入了沉默。
秦时并没有遮掩的意思。
她之来处,只需要大王一个人大概猜到就行了。对于其余人等,完全没必要解释。
说到底,还是此时物种不丰,交通不便的缘故。
也不知此时水泥能不能做出来,可做出来后,这等硬邦邦的地面又对骏马的腿脚伤害很大,经常行走马匹的更换速度会加快,这又是一大损耗。
唉!
她在心中深深叹气。
抛开千古一国的豪情旧梦,这个国家实际千疮百孔,已经再经受不起风雨飘摇了。
她说完这些,看着燕瑛通红的眼睛,和湛湛精力也挡不住的疲惫与憔悴,此刻感慨一番对方的精力,又体贴道:
“关于百越诸事,我其实还有许多事要问,但一时还未曾想明白。徒劳来问,难免虚耗郡尉时光。”
“不若郡尉先行去马车上休息,待回咸阳城,大王面前,你我二人再行交谈。”
燕瑛心中同样有千百疑问无处可诉,此刻沉默良久,也只能拱手告辞。
倒是王子虔已然跃跃欲试,见燕瑛一下马车,立刻策马凑上来:
“秦君,我如今总可以骑行了吧?”
秦时看他精神抖擞的模样,也不禁莞尔:“去吧,与车队相隔不要超过百步。另外,随身须有两队侍卫……”
她话音才落,王子虔已迫不及待一夹马腹,高高兴兴向前冲去了。
公主文落后一步,哪怕侍女及时用绢纱遮掩,也挡不住扑面而来的一阵黄土。
她不禁愤愤:“莽夫!”
她打理许久才重新登上秦时的马车,此刻也终于开始想念咸阳。
原来出门在外当真不是什么好事。
早知如此,还不如趁此时光去上林郡游赏呢。
但好在父王之命已圆满完成!
她回想此行,也觉得有诸多道理,比书上更为深刻。若有下次,若有秦君,再次出行也未尝不可。
转而又好奇的看向秦时:“秦君与燕郡尉说了什么?怎么对方似乎魂不守舍?”
秦时想了想,简单总结道:“大约是吃吃喝喝的那些东西,燕郡尉没我精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