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波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甚至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否定刚才听到的话。
“爸?您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他的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惶恐,“您说苏安侄女喜欢女孩子?这怎么可能!她才多大,分明是小孩子心性,一时糊涂罢了!”
苏自海坐在红木太师椅上,脸色铁青如墨,手里的茶盏被他攥得咯吱作响,指节泛白。
他重重一拍扶手,沉声道:“是的!你没有听错云波!”语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气愤,还有浓浓的恨铁不成钢。
“苏安这孩子,就是被我们惯坏了!竟敢做出这等有违人伦的事,丢尽了苏家的脸面!”
“按照苏家家规,做出这等悖逆之事者,当逐出家门,永世不得踏入苏家半步!”
苏自海的目光扫过堂下站着的一众族人,声音掷地有声,“今天看在你妈求情份上,苏安不必被逐,改用家鞭惩罚——总共三十鞭!”
“爸爸!”苏穆宁的声音尖锐得像是要裂开,她猛地从人群里冲出来,扑到苏自海面前,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却被苏自海抬手拦住。
她红着眼眶,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小安只是个孩子啊!三十鞭,那鞭子是什么力道您难道不清楚?一鞭下去皮开肉绽,三十鞭抽下来,您这哪里是惩罚她,分明是要她下半辈子落下病根,再也站不起来啊!”
她死死抓住苏自海的衣袖,苦苦哀求,“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就饶了小安这一次吧!再怎么说,她也是您的亲孙女,是苏家的血脉啊!”
苏自海看着女儿泛红的眼眶,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沙哑:“我也没办法啊!”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里满是疲惫,“家规森严,祖宗定下的规矩,岂能容我们轻易更改?小安这件事,本就该逐出家门,永绝后患。现在改成家鞭,已经是我顶着家规的压力,给她的最后机会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堂下站得笔直的苏安身上,语气冷硬下来:“除非她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愿意和那个女孩子一刀两断,从此断了念想,否则,这三十鞭,她必须受着!”
苏穆宁的心猛地一沉,她慌忙转过头,看向站在那里的苏安,眼神里满是急切与哀求。
她轻轻摇了摇头,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分明是在示意苏安:服软吧,先服软保住性命,以后总有转圜的余地。
可苏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乌黑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动摇,她同样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缓缓抬起头,看向太师椅上的苏自海,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执拗的倔强:“爷爷,我愿意接受惩罚。”她的目光笔直,没有丝毫闪躲,“只希望您惩罚完了之后,能同意我的事情。”
“好!好一个执迷不悟!”苏自海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站起身,指着苏安,怒声喝道,“既然你这么硬气,那我就成全你!你这一次如果能从这三十鞭下挺过去,我就不再干涉你和那个女孩子的事!来人!拿家鞭过来!”
话音刚落,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便从偏房走了出来,手里合力捧着一柄黑漆漆的长鞭。
那鞭子鞭梢上还缠着密密麻麻的荆棘刺,在昏暗的堂屋里泛着冷冽的光。
苏安的目光落在那鞭子上,瞳孔微微一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指尖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心底那点刻意压下去的害怕,此刻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
而苏穆宁在看清那柄家鞭的瞬间,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若不是身后的族人及时扶住,恐怕真的要当场晕过去。她看着那布满尖刺的鞭子,眼泪汹涌而出,嘴里喃喃地念着:“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
苏自海枯瘦的手指攥着鞭柄,骨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他一步一步走向跪在地上的苏安,脚步声沉闷地砸在大理石地砖上,像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小安,”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带着最后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爷爷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只要跟你的女朋友分手,断了那些荒唐的念想,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今天的惩罚,一笔勾销,怎么样?”
苏安垂着头,乌黑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脖颈间,露出的皮肤绷得紧紧的。
她听到这话,缓缓抬起头,眼眶泛红,却硬生生逼回了眼底的湿意,嘴角抿成一道倔强的弧线。
她用力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字字清晰:“爷爷,别再浪费时间了,快点动手吧。我的主意,这辈子都不会改。”
苏自海眼底的最后一点温度彻底熄灭了。
他不再多言,手臂猛地扬起,手腕狠狠一甩——那鞭子裹挟着劲风,带着破竹之势,狠狠抽在了苏安的背上。
“啪!”
一声脆响骤然炸开,响彻整个寂静的客厅,震得人耳膜发疼。
荆棘的尖刺毫不留情地划破了苏安单薄的衬衫,瞬间撕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渗出来,很快就晕染开一片刺目的红。
苏安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重锤击中,她死死咬住下唇,银牙几乎要嵌进肉里,硬是把到了嘴边的痛呼声咽了回去,只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她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血痕。
旁边的苏倩雪吓得浑身一哆嗦,脸色霎时惨白如纸。
爷爷是来真的!那句“最后一次机会”不是恐吓,而是真的要对苏安下狠手。
看着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汩汩冒血,她捂住嘴,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眼泪不受控制地砸了下来。
苏穆宁的反应更是剧烈。他只瞥见那一抹刺目的红,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她再也看不下去,猛地转过身,脊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连耳根都红透了,眼底翻涌着痛苦与不忍,却偏偏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客厅里只剩下苏安压抑的呼吸声,和苏自海沉得像铁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