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棠的推测、柳括查实的现状以及宋鱼的话,让毓馨公主怒火中烧。
她顿时紧握了拳头,指尖泛起了白,怒不可遏。宋鱼从未见过毓馨公主如此气愤过,只见那盏价值链哼的秘色瓷茶盏被毓馨公主狠狠地砸在了青砖地上,亭中顿时一片死寂。
柳括:“殿下息怒,当心气坏了身子!”
毓馨公主眼中的火焰在熊熊燃烧,她猛地站起身,珠翠轻摇,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
“父皇那日听闻他逼迫国子监张盛为娈,当时就在紫宸殿雷霆震怒,掀了御案!满殿重臣吓得伏地战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那声响…只怕现在还在奉先殿的祖宗牌位前头绕梁未散吧?他竟敢…竟敢在这个当口!”
宋鱼听了这话,倒吸了一口凉气。国子监张盛,本朝有名的美男子,从前还未出阁时便听闻这少年生得眉清目秀、如同仙人一般,后来大了几岁,张盛入朝为官,显庆帝见他干净纯粹,怕安排在别的地方污了清名,便将他留在了国子监,此事还被官员称赞,道显庆帝知人善任。
却不想,太子非但有断袖之癖,还胆大包天到逼迫这位斯文美男子入他房中伺候,实在离谱荒唐至极!
毓馨公主对于这位太子哥哥从来没有半句重话,纵使宫里头风言风语、传言太子行为不端失德,她也从来是见一个训斥一个,绝不让传言泛滥。
可今日,毓馨公主却气愤至此,只因此事已被柳括查访坐实,她就算从前不信,如今也不得不信了。
毓馨公主胸口剧烈起伏,目光则锐利如箭,似要穿透这重重宫墙,钉死在东宫的深处。
毓馨公主:“半年前,就为了他那见不得光的癖好,闹得满城风雨,血溅宫掖!父皇无奈,只得拉了那几条人命为他遮羞,这才息事宁人。这宫墙根青石板的缝里,血迹怕是还没被雨水冲刷干净吧,鬼哭狼嚎、尸骨未寒,这些他就忘了吗?”
半年前,柳括正在御前当值,毓馨公主说的这些话,柳括全都历历在目,听到此处,不禁跟着发起怒来:“身为国之储君,他怎敢在皇上雷霆震怒之后,还如此荒唐!不仅眷养那些卑贱之人、是他们人非人、鬼非鬼,还在纺织局中设立暗部,干这些肮脏见不得人的勾当!到底是不知道何为皇家的颜面,何为储君的担当!”
在场的人皆被此事搅得心烦意乱,但即便如此,此事该如何处理,也只能静下心来慢慢安排。
宋鱼:“事已至此,气坏了身子也无益处,不妨咱们商议商议,该如何处置要紧。”
宋鱼的话让毓馨公主多少冷静了下来,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毓馨公主是显庆帝众多儿女中最孝顺和贴心的。
年少时,毓馨公主总在显庆帝身旁,虽是个可爱的女娃娃却懂事乖巧得很。每每皇子读书识字不用功、或者相互间推搡打闹,总是毓馨公主从中劝说。
皇子们多好逸恶劳,贪玩时连几首诗都背不出来,毓馨公主却不同,七岁便能将《诗经》倒背如流。显庆帝气恼他们兄弟几个不思上进,却总能从毓馨公主这里得到慰藉。
显庆帝常说:“若你的那些兄弟们有你一半的用心,朕也无需如此气恼了!”
及笄之后,毓馨公主更是越发聪慧机智,她字写得好、文章也写得好,显庆帝甚至破格让他待在身侧侍奉笔墨,就连上朝听政、批改奏折都让毓馨公主跟在身旁。
虽然毓馨公主看上去只是个“文书”,不过做些抄录、撰写的活,但她却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对朝廷大小事宜、治国策略都熟记在心,好几次显庆帝在政务上遇上费解的事,都是毓馨公主从旁建言献策解决的。
显庆帝也常说:“朕这个女儿比那几个皇子可强了不止百倍,只可惜是个公主……”言下之意,若毓馨公主是个皇子,怕是这皇位也可争一争了。
如今太子失德,毓馨公主自己听了尚且如此气恼,更别说上了年纪的显庆帝了。
毓馨公主:“此事尚且不能让父皇知晓。父皇上了年纪,经不起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若是惊了圣驾,于天下不利。二来,太子日后必将继承大统,若是此事宣扬开去,日后必定江山不稳,更是祸事滔天。”
柳括点点头:“公主所言极是。既如此,不如将小太监、李嬷嬷和婉娘三人处置了,直接结了案、了解了此事。这样一来,也好提示太子,日后莫要胡作非为。”
毓馨冷冷一笑:“当日父皇那般形容他尚且无动于衷,如今单凭对这几个人的处置,他自然也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本宫的意思是,打蛇要打七寸。他最忌惮的无非就是皇位,待本宫会会他,将他敲打明白,或许还能有转机。”
柳括闻言,眉头紧蹙,摇头道:“公主,恕我没能认同此法。太子能在纺织局明目张胆地设立暗部,能在皇上盛怒后仍不知收敛,可见他早目中无人。若您单刀赴会,他发起失心疯来要了您的性命、或者做出什么伤您的事情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依我看,将那三人处置了,再寻个妥当的理由将宋鱼借出来,了解了便可。至于他德行如何缺失,说起来也并非你我所能左右。上有皇上、下有百官,他们自会安排。”
宋鱼点点头:“毓馨,表兄这话没错!论起来,此事只要能安稳,倒也不必你亲自出面,若真是伤了你,我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安心了。”
毓馨公主:“你们心中关切本宫,本宫自然清楚也感激不尽。只是,这天下并非太子毓仪一人的。父皇舍生入死、殚精竭虑换来的江山,如何能断送在这样的人手里。本宫虽是个女子,但也是父皇的女儿、是这江山的主人之一,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