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曦微露,一匹骏马载着杨骏紧急上呈的奏章与立下的军令状,自秦陇连绵的山峦间跃出,如箭离弦,直奔东都开封府而去。
沿途官道,尘土飞扬,马蹄声急,不过两日光景,捷报已至郭荣案前。他缓缓展开信笺,字里行间,情感涌动,郭荣不禁轻声感叹:“骏哥儿,终究是最解朕意之人呐!”
旁侧的王朴闻言,心中已然明了,他眼神闪烁,试探性地问道:“陛下,骏哥儿此番,不知何时能重返朝堂?”
郭荣放下奏折,踱步至窗边,目光望向远方,仿若能穿越山川,看到秦陇战场上的烽火:“依骏哥儿的性子,若不能按计拿下威武城,困住凤州蜀军,他是不会回来的。”
他转过身,神色凝重却又带着几分期许,“他在奏折里立了军令状,一月之内,若不能扭转战局,愿与将士同罪——这般气魄,满朝文武,能有几人?”
王朴点头称是,沉思片刻后道:“陛下,杨骏此计,虽精妙绝伦,然朝中谏臣,恐难轻易认同。他们素以‘爱惜民力、避免征战’为由,反对西进。如今杨骏力主进兵,怕是会遭来诸多非议。”
郭荣冷哼一声道:“非议?朕即位之初,高平之战前,那帮人不也叫嚷着‘求和’?若当时听了他们的,我大周如今怕已被北汉、契丹踏平!”
他走回案前,手指重重落在杨骏的奏折上,“秦凤四州,乃我大周西进之门户,若不拿下,西蜀随时能侵扰边境,百姓永无宁日。骏哥儿深知朕的心思,才敢这般力排众议,为朕谋这一局。”
正当话题深入之际,大殿之外忽而响起通报之声,悠扬中带着几分庄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谷大人,求见陛下。”
郭荣闻言,与王朴目光交汇,二人心中皆已了然于胸。李谷,此人位居朝中文臣之首,其智慧与威望并重,此番前来,料必是闻得杨骏上书力主开战之事,欲行劝阻之举。
王朴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悠然道:“陛下,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若要平息朝中文臣,首要之务,在于稳住李相这里。”
郭荣闻言,微微颔首,随即转向身旁侍立的内侍,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朕旨意,请李相前来觐见。”
……
在那大周朝堂之上,群臣围绕征伐西蜀之事,争论得如火如荼时。东京开封府内的赵家府邸,却是一片异乎寻常的宁静,仿佛与世隔绝的幽谷,静谧得让人难以置信。
身为都虞候的赵匡胤,置身于这风暴的中心,面对朝堂上的纷扰与争议,他竟能如此沉稳地按住心中的澎湃,这份定力,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在这府邸深处,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正独立于花园之中,手中紧握一柄寒光闪烁的利剑,剑尖轻触过一朵朵竞相绽放的菊花,他的动作时而轻盈如风,时而矫健有力,剑光与菊影交织出一幅幅动人的画面。
少年的肤色如同初雪般白皙,五官精致,清秀之中蕴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俊俏。他的眼神清澈而深邃,帅气之余,更流露出一股不易察觉的温柔。在这秋意渐浓的午后,少年与剑、与菊,共同绘就了一幅和谐而宁静的画卷,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于这份超脱尘世的宁静美好之中。
赵匡胤的目光沉醉在那舞剑少年的灵动身影之中,剑光如织,每一式每一划都牵动着他的心弦,直至那矫健的身影悄然停驻于他的眼前,他才恍如从梦中惊醒,含笑赞道:“二弟,你这剑术愈发精进,真乃英姿飒爽。待到某日闲暇,大哥定要与你切磋一番,看看这些年你的武艺究竟成长到了何种境界。”
这位挥剑生风的少年,正是赵匡胤的胞弟赵匡义。自赵匡胤在大周军界崭露头角,以其非凡的智勇引领风骚以来,身为其手足的赵匡义亦不甘落后,如今已身居右班殿直之职。正应了那句“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佳话。
“大哥,我可等着这一天呢!”
赵匡义大步流星走近,轻轻放下手中宝剑,随手抿了一口已凉的茶水,眉宇间满是疑惑:“大哥,眼下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为成、凤四州之事争得面红耳赤,几乎要翻了天,你怎还有这番闲情逸致,安然居于家中?”
赵匡胤望着眼前的二弟,难得面露悦色,语气中带着几分豁达与洞见:“哈哈,二弟啊,你们终究未能全然领会陛下的宏图伟略。成、凤四州之地,陛下心中早已布下棋局,志在必得,任谁也无法撼动分毫。那些文臣们若真有心为国,何不将力气用在实处,多为前线筹备些粮草,岂不更为紧要?”
“兄长对朝堂风云,洞察秋毫,犹如下棋者胸有全局,却为何蛰居家中,不展宏图?观兄眉宇间隐有愁绪萦绕,二弟心中甚是挂念,不知兄长可否对弟一吐为快?”
赵匡胤凝视着眼前这个虽年幼却心思细腻的赵匡义,轻轻摇了摇头,唇边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随后悠长地叹了口气。他缓缓言道:“吾弟聪慧过人,为兄心中所虑,岂能瞒过你?只是这朝堂风云变幻,我虽略窥其一二,却也不免陷入那‘既生瑜,何生亮’的怅惘之中啊。”
语毕,他眉宇间悄然爬上了几分难以名状的忧郁,仿佛夜色中悄然蔓延的雾霭。这时,赵匡义眼眸微转,不由自主地以一种试探的口吻轻声问道:“兄长可是因杨骏之事,心中才这般烦扰不安?”
闻此消息的赵匡胤猛地自椅上站起,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紧紧盯着赵匡义,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你从何处得知这等消息的?”
“大哥,小弟虽年幼,却也非全然无知之辈。禁军之中,流传着不少风言风语,皆道如果没有杨骏的话,此番去威武之事,怕是非你莫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