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骏回头扫了曹彬与王仁赡一眼,嘴角噙着一抹淡笑道:“都看仔细了?”
“看仔细了,杨大人!”两人齐声应道。
“看仔细了就好。”杨骏抬手点了点前方列阵的龙卫军,语气果决,“明日直接去龙卫军大营,今日凡武艺、军纪拔尖的,一律调往殿前司。”
曹彬与王仁赡对视一眼,难掩眼底激动——高平之战后,大周禁军的积弊虽暴露无遗,但龙卫军毕竟是侍卫司层层筛选的精锐,能从中再挑骨干,无疑是要将禁军最锐的锋芒攥在殿前司手里!
可曹彬很快压下兴奋,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此事需三思!我们这般径直抽选侍卫司的精锐,那边怕是不好应付啊!”
杨骏指尖在腰间玉带轻轻一叩,目光掠过龙卫军阵列中那些挺拔的身影,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放心吧,有陛下在,他们翻不出什么浪花的!不过,咱们这里可不是收容站,可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他转向曹彬,递过一本册子:“你看这龙卫军花名册,标红的三十人,皆是高平之战中敢冲阵、不后退的汉子,却因不是李重进的旧部,至今仍是小校。咱们调他们入殿前司,升都头,加粮饷,是让他们知道,朝廷看得见真本事,而非只认人情。”
王仁赡在旁补充:“属下查过,这三十人里有十二个是孤儿,跟着军队吃粮,最盼的就是个公平前程。咱们给了,他们只会更卖命。”
“至于李重进那边……”
杨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指尖在花名册上重重一点:“李重进若敢来质问,我便把这册子给他看——这些标红的汉子,在他麾下要么被压制,要么被排挤,倒是我殿前司当宝贝似的请来。他若有脸说‘舍不得’,那便是承认自己识人不明,埋没良才。”
“是,将军!”
……
广政殿内!
郭荣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探究,望向正争论不休的李重进与张永德,终是忍不住插话道:“二位卿家,瞧你们面上皆有不悦之色,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李重进性情急躁,正欲开口陈情,却被一旁的张永德抢了先:“陛下,今晨之时,杨骏与赵匡胤二人径自闯入我龙卫左厢与右厢,不加通报,擅自挑选精兵而去,此等行径,无异于明火执仗之匪徒,难道陛下对此不加责罚,任其妄为吗?”
郭荣面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尴尬,轻声对两位大臣说道:“二位爱卿,若论私交,我本当以兄长相称。然而,杨骏数日前已与朕立下誓言,他亲自挑选人马期间,朕不得过问。你们总不能让朕背负失信之名吧?”
李重进神色淡然,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意的弧度,缓缓言道:“然而陛下,杨骏在甄选部属之时,皆是……”
话音未落,一旁的张永德仿佛洞若观火,捕捉到了郭荣言辞间的深意,不等李重进将话说圆满,他便径直截了话头,朗声道:“陛下,微臣心中亦明了您的左右为难,但若是事态果真如此,微臣愿自行权衡,妥善处置!”
郭荣闻言,面上露出一丝赞许之色,颔首道:“甚妙,朕以为此计可行!”
得了郭荣的首肯之后,张永德与李重进在殿内不过浅酌辄止,交谈寥寥,未几,二人便一前一后步出了大殿的门槛。
甫一踏出殿门,李重进便按捺不住心中的忧虑,急切地对张永德道:“张兄,你方才所言,未免太过理想化了些,全然不顾眼下的局势是何等棘手啊!”
张永德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即凑近李重进的耳边,以仅对方能闻的音量低语起来。原本神色淡然的李重进,在聆听这番话语后,脸上不经意间浮现出几分盎然的兴趣……
……
“禀报将军,今日殿前司的曹彬与王仁赡二人,再度造访神卫左、右厢两军营地!”
闻此消息,李重进面色不改,心中却暗暗思量着昨日张永德的那一番话。他当即沉声吩咐道:“无妨,你且前去回话,就说我军已无意与他们再行比试,看他们如何应对!”
闻此一言,那下属神色顿时紧绷,语气中带着几分忐忑不安:“可是将军,他们并未提及还要进行其他比试,只见他们走近,将神卫左、右厢中那些身材魁梧之士一一挑选而去,这……这究竟是何用意?”
李重进闻言,身躯猛然自软榻上弹起,面色乍变,难以置信之情溢于言表,失声惊问:“此言可真?”
下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骇得浑身一颤,忙不迭地躬身,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恐:“大人,此事千真万确!小的亲眼目睹,曹彬手持名册,王仁赡则在一旁仔细记录,他们专门挑选那些身高逾五尺八寸、肩宽背厚的勇猛之士。就连神卫左厢中的‘铁臂张’与右厢的‘铜锤李’,也皆在被选中的行列之中!”
李重进怒不可遏,猛地一拳重重擂在案几之上,青瓷茶盏受震腾空而起,晶莹的茶汤四溅,洇湿了一片文案:“好一个杨骏!昨日已胆敢抽调龙卫军的精兵强将,今日竟又妄图染指神卫军——他这是要将侍卫司的根基彻底动摇,拆骨剥筋吗!”
他在营帐内焦急地踱着步子,铁甲边缘相互碰撞,发出阵阵急促而沉重的声响,宛如战鼓点密集敲响。神卫军虽在战场上不及龙卫军那般骁勇善战,却是侍卫司的门面担当,军中皆是身强体健、气宇轩昂的勇士,日常的仪仗护卫、保驾出行皆由他们承担。说白了,这支队伍是李重进在朝堂之上威严与势力的象征,是他不可或缺的脸面与依仗。
“将军,可要前去阻拦?”
下属神色焦急,催促道:“若再由他们这般肆意挑选,咱们侍卫司怕是要成了一副空有其表的架子!”
李重进猛地顿住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