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的身影出现在冰魄谷外那座被凛冽寒风包裹的城池。
空气中弥漫着北境寒洲特有的刺骨寒意和淡淡的冰雪气息。
这座城依托冰魄谷而建,风格冷硬,建筑多以坚固的深色石材为主,屋檐悬挂着冰凌。
苏铭没有过多停留,目标明确地走向位于城中心、守卫森严的城主府。
城主府的门卫显然认得这位如今名震罗天的大人物,看到他走来,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慌忙躬身行礼:“苏…苏家主!”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铭微微颔首,神色平静,直接道:“通报城主,苏铭来访,有事需与冰魄谷谷主大人商议。”
城主是一位身材微胖、面容精明的中年武宗,听到通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迎了出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这北境严寒之地显得格外突兀。
他堆起十二分的笑容,将苏铭恭敬地请入府内最奢华温暖的会客室,奉上产自南炎离洲的顶级火云茶驱寒。
“苏家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城主一边擦汗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苏铭的脸色:“不知您有何吩咐?冰魄谷那边…在下立刻派人通传!”
苏铭端起温热的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眸。
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嗯,有劳城主。就说苏铭在此恭候,有些事情,需要当面与谷主大人商议一二。”
他没有具体说明何事,但“商议”二字落在城主耳中,分量重逾千斤。
“是,是!在下明白!苏家主您稍安勿躁,我这就用最高级别的传讯符,亲自禀告谷主!”
城主不敢怠慢,立刻退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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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通过特殊的冰晶传讯符,瞬间跨越空间,抵达冰魄谷深处那座冰雕玉砌的宫殿。
冰魄谷现任谷主,一位面容冷峻、气息如万载寒冰的中年男子(修为至少是武尊巅峰),正盘坐在寒玉台上修炼。
接到传讯,他缓缓睁开眼,两道寒光射出,周围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分。
“苏铭?”
谷主的声音如同冰珠碰撞,带着一丝意外和浓浓的不悦:“他竟敢来我冰魄谷地界?他不知道这里不欢迎他吗!”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当年苏铭与冷月婵的纠葛,以及因此给冰魄谷带来的风波和颜面损失。
冷月婵如今虽已离开冰魄谷加入镇魔殿,但那份芥蒂并未完全消除。
侍立在一旁的长老(先前劝说者,较为务实)连忙躬身道:“谷主息怒。今时不同往日。
那苏铭…如今已是苏家之主,七大隐世家族之首苏家的掌舵人。
论身份地位,他亲临此地,我等若闭门不出…恐怕于礼不合,更会显得我冰魄谷气量狭小,徒惹非议,苏家…我们得罪不起啊。”
长老的声音压得很低,却点出了残酷的现实。
谷主眉头锁得更紧,指关节捏得发白。他当然明白长老的意思。
苏家,那个庞然大物,远非现在的冰魄谷能正面抗衡,苏铭的身份,让他不得不慎重。
“哼!你这话,听着真让人生厌!”
谷主冷哼一声,寒气四溢,殿内的冰晶都发出细微的咔擦声。
但愤怒归愤怒,他终究不是莽夫。
长老苦笑:“属下惶恐。但…事实如此,还请谷主三思。”
沉默笼罩着大殿,只有寒玉台散发出的丝丝寒气流动。
片刻后,谷主才极其不情愿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那就…见见吧。”
长老刚松了口气,却听谷主紧接着冷冰冰的补充道:“不过,让他就在山下的城主府等着!本座不会在冰魄谷见他!
派人去通知城主府,让苏铭在城主府候着,本座…稍后过去。”
长老张了张嘴,想说这未免太不给苏家面子,但看到谷主那不容置疑的冰冷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已经是谷主能做的最大让步——见面可以,但休想踏入冰魄谷山门一步,并且还得等着。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长老无奈应下,心中暗叹,只希望那位年轻的苏家主不要因此动怒才好。
——
消息很快传回城主府。城主看着手中闪烁着冰芒的传讯符,脸色变得极其精彩,既有对谷主命令的遵从,又充满了对眼前这位苏家之主的恐惧。
他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回到会客室,将冰魄谷的回复原原本本地告知苏铭,额头的汗珠更多了。
“苏家主…谷主大人说…说他稍后会…会亲临城主府与您相见…请您…请您在此稍候片刻…”
城主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生怕触怒了这位煞星。
苏铭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最终化作一声清晰的嗤笑。
“呵!”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一脸惶恐的城主,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和一丝冷意:“有意思。看来你们这位新上任的谷主大人,气量比我想象的还要‘玲珑’几分啊。
我都主动上门,抱着诚意来了,他倒好,架子摆得十足,连山门都不让我进,还得我在这山下小城候着他?这是给我穿小鞋呢,还是打苏家的脸呢?”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敲在城主心上如同重锤。
城主吓得差点跪下,脸色煞白,连连摆手:“苏家主息怒!谷主大人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可能…可能是谷中事务繁忙,谷主大人一时抽不开身…”
“行了行了!”
苏铭摆摆手,打断了城主的语无伦次,脸上那玩味的笑容依旧挂着,眼神却深邃了几分。
“不必替他解释,他什么心思,我可是清楚得很。
无非是放不下当年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旧怨,又碍于苏家的面子不得不捏着鼻子来见我。
这种又憋屈又想拿捏一下的心态,我理解。”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水面:“让他慢慢‘忙’,我苏铭,等得起。”
城主看着苏铭那看似随意实则暗藏锋芒的态度,只觉得如坐针毡,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再也不敢多待一秒,连忙躬身告退:“是…是!谷主大人应该很快就到…苏家主您…您请用茶,有事随时吩咐!”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溜出了会客室,只留下苏铭一人。
房间内恢复了安静,只有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苏铭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变得沉静而锐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
他在思考,这位谷主如此态度,待会儿的“商议”,恐怕不会太顺利。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色似乎更暗了些。
城主府的仆役战战兢兢地进来添了一次茶,又飞快地退了出去。
终于,在苏铭的耐性即将被消耗殆尽之前,会客室外传来了城主刻意提高的、带着恭敬和一丝紧张的通传声:
“禀苏家主!冰魄谷主大人…到了!”
苏铭缓缓放下茶杯,嘴角重新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目光投向门口。好戏,终于要开场。
城主府那间奢华却气氛凝滞的会客室内,冰魄谷主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
他一身冰蓝色长袍,面容冷峻,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寒气,仿佛将外面的风雪也带了进来。
他踏入房间,目光如冰锥般射向苏铭。
苏铭脸上瞬间堆起一个极为热情、甚至带着几分夸张的笑容,主动起身相迎:“哎呀呀,谷主大人,可把您盼来了!这北境的风雪再大,也挡不住谷主大人为宗门操劳的脚步啊,辛苦辛苦!”
他拱手行礼,姿态放得很低,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冰魄谷主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显然对苏铭这“热情洋溢”的表演感到膈应。
他僵硬地回了一礼,声音如同冻土摩擦:“苏家主言重了。谷中俗务缠身,让苏家主久候,是本座失礼了。”
这道歉毫无诚意,纯粹是场面上的敷衍。
“诶,谷主日理万机,理解理解!”
苏铭仿佛没听出对方的冷淡,依旧笑呵呵地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而直接。
“客套话咱们就不多说了,谷主大人是爽快人,我苏铭也不喜欢绕弯子。
今日冒昧前来,实是有要事相求,需要冰魄谷出手相助。”
冰魄谷主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哦?苏家主如今贵为苏家之主,权势滔天,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我冰魄谷不过北境一隅的小门小户,竟还能有帮得上苏家主的地方?倒是稀奇了。不知苏家主所求何事?”
他刻意强调了“小门小户”,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苏铭仿佛没听出其中的讽刺,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我需要进入冰魄谷祖地。”
“什么?”
冰魄谷主瞳孔骤然收缩,周身寒气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会客厅内的温度瞬间骤降,墙壁和桌面甚至凝结出一层薄霜。
他脸上的冰冷面具终于破裂,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愤怒和极度的戒备。
“苏铭!你当年在我冰魄谷大闹一场,强行掳走我宗圣女冷月婵,害得我宗颜面扫地,沦为整个北境乃至罗天界的笑柄!
这笔账,我们没有与你彻底清算,已是看在苏家和镇魔殿的面子上,念在当年事出有因!
你如今竟敢得寸进尺,觊觎我宗禁地祖地?你当冰魄谷是什么地方?你苏铭的后花园吗?你觉得这可能吗?”
苏铭面对对方爆发的怒气和寒意,面色丝毫不变,眼神反而更冷了几分。
他猛地站起身,一股无形的霸道气势瞬间顶住了谷主的寒威,声音也沉了下来:“你有脸提月婵?当年若不是你们那位好谷主,寒玉尊者!
为了她那个宝贝女儿,不惜构陷月婵,欲夺其冰魄本源!月婵何至于身陷绝境?
若非念在她女儿与月婵情同姐妹,且是为了救命,你以为我会仅仅带走月婵就罢休?
我苏铭的脾气,你应该有所耳闻,如果翻旧账,我现在就该踏平你冰魄谷山门!”
苏铭的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冰魄谷主心头。
关于前任谷主寒玉尊者的丑事,是冰魄谷极力掩盖的伤疤。
谷主脸色铁青,气息起伏不定,咬牙道:“那是…那是寒玉师姐的过错!
不过她早已为此付出代价,被撤去谷主之位,禁锢于寒冰狱中思过!
这是冰魄谷内部之事,轮不到你苏铭来翻旧账!”
“好,旧账我们不翻。”
苏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目光灼灼地盯着谷主:“我说了,是来请求帮忙的,我也可以付出代价!
只要让我进入祖地,条件你开!功法、丹药、神兵、甚至是苏家的人情…
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内,我苏铭绝不还价,你尽管开口!”
冰魄谷主看着苏铭那无比认真的眼神,心中惊疑不定。
他实在想不通,苏铭为何如此执着于进入祖地?
那里除了历代祖师安息之地和一些传承禁制,还有什么值得这位苏家主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放下身段来“求”的?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祖地神圣不容亵渎,这是冰魄谷的底线!
更何况,对象还是这个让他们颜面尽失的苏铭!
“不可能!”
谷主斩钉截铁地拒绝,声音冰冷刺骨:“苏铭,别想了,无论你开出什么条件,无论你是谁!
冰魄谷祖地,乃历代祖师沉眠之所,神圣不可侵犯!
莫说是你苏铭,就是苏家老祖亲至,也休想踏足一步,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苏铭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最后一丝耐心也被消磨殆尽。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桌面(桌面冰霜已被他悄然震散),发出“笃笃”的轻响,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平静得可怕:“当真…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