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苏晨和秦淮仁又开始了高消费。
两人一起到了酒吧,听着驻场歌手那动人的歌喉,看着几个伴舞的动作,有点百无聊赖。
他们俩的心思全都不在这里,来到酒吧也不是为了享受,完完全全就是要把精力分散出去,好让自己的头脑有点放松,确实,一天到晚操心赚钱是挺累的。
秦淮仁端起来了就被跟苏晨碰了一杯,问道:“怎么样啊,苏晨,你看这个灯红酒绿的场所,那就是让男人挥洒钱财的消金圣殿,对女人来说啊,这里就是薅那些人傻钱多的冤种的好地方,呵呵,唱戏的是疯子,听戏的是傻子。都是白痴!”
苏晨又笑了起来,看着舞台上唱歌又跳舞的俊男靓女,对着秦淮仁开始了揶揄。
“你也好好看看这些人吧,花钱在这里很爽,但是花完了又后悔,秦淮仁,你试试吧,看你能不能在这里找到那种纸醉金迷的感觉。”
秦淮仁没有再跟苏晨说话,而是陶醉忘我地听着舞台上的歌手唱歌,看着几个男女伴舞跳着浮夸的舞蹈,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九十年代的人虽然赚钱发财的思想还没有被完全打开,但是,享受人生的思想早就被放开了。
历朝历代都不缺乏,靠扭动肢体,变相肉偿的男女去获取物质利益,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秦淮仁看着那些男男女女,装作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其实,内心早就腐败不堪了。
秦淮仁不愿意去想,毕竟上一世的他生活得太凄惨了,这一世,还是第一次这么放松,甚至可以说还有点放纵,已经完全地在夜生活中,迷失了自我。
……
霓虹灯管在天花板上蜿蜒成扭曲的蛇形,九十年代的夜店里弥漫着廉价香烟与茉莉香氛混合的气息。
苏晨把自己修长的双腿斜搭在矮矮的沙发椅上,仰头看着舞台上穿亮片吊带的女歌手正扯着嗓子唱对你爱不完,磁带卡座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混着台下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一种精神小伙,在下面给这个驻场歌手捧场,挑逗。
“这音响还没我家收音机清楚。”苏晨屈起手指敲了敲吧台,玻璃台面上的啤酒沫震出细密的涟漪,脸上露出来了不耐烦,显然觉得无趣至极了。
反观坐在她身边的秦淮仁,却是一脸的从容核弹低昂,他从烟雾里探出头,衬衫领口敞着三颗扣子,高质量的皮带扣在旋转灯球下闪得晃眼。
秦淮仁端起就被呷了一小口啤酒,对苏晨说道:“要的就是这股糙劲儿,不然就酒吧的音乐没有震撼的感觉。”
秦淮仁又朝舞台偏了偏下巴,女歌手正踮着脚甩头发,高跟鞋跟在胶合板舞台上敲出急促的点,那种卖力摇头甩发的动作,在斑驳又多彩的灯光下更亮眼。
“上礼拜刚从广州进货的新设备,老板说花了半年利润。”
要说秦淮仁是怎么认识这个老板的,还是一次吃饭间偶然认识的。
追光灯突然切到冷白色,女歌手鞠躬退场时,后台掀起的红丝绒幕布后窜出五个穿荧光比基尼的姑娘。
这几个大号罩杯的女人一出场,几乎把全场的男性多巴胺都分泌了出来,一个个都很爽快,大声吹口哨。
她们踩着节拍往舞台中央走,塑料凉鞋碾过地上的彩带,有个高个子姑娘的泳裤侧边开叉太急,走两步就伸手去扯,被旁边的人肘了一下才作罢。
越来越挑逗,越来越性感
身为女性,尤其是靓丽美女的苏晨,却嗤得笑出声,对着秦淮仁揶揄:“这泳衣是裁窗帘剩下的布吧?这些女人真以为穿得少,就能让男人上钩吗?”
“苏晨啊,你又不是男人,你哪懂得男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呢?九十年代正是思想开放的大时代,男女的那种关系正开放呢!以前管得紧张,男人多看两眼女人都可能是流氓罪,搞不好要蹲监狱,起码会劳动改造。现在刚放开,自然就跟开了闸的洪流一样了。”
秦淮仁往嘴里灌了口啤酒,喉结滚动时能看出来他无比的放松,真的是上一辈子过得太压抑了。
“深圳那边早就兴这个了,露得越多越时髦。因为,那里经济发达,人有了钱就要享受,咱们这里算是保守的了。”
秦淮仁忽然直起身,手指戳向第三排的姑娘,对着苏晨说:“看见没?那个女人我知道是谁,她是省城第一棉纺厂的女工,白天在车间踩缝纫机,晚上来这儿走一场顶她三天工资。所以,白天就很应付差使,晚上特别努力。”
舞台地板突然发出闷响,七个穿黑色皮夹克的年轻男人涌了上来,领头的染着黄毛,太空步滑到台边时差点绊倒电线,简直就是模仿起来了欧美的朋克风。
迪斯科的重低音震得吧台都在颤,有个穿吊带裙的姑娘被挤得撞到了秦淮仁和苏晨他们跟前,那个女人伸手扶了一下桌子,邪魅一笑,秦淮仁立马就闻到对方发间廉价的珍珠霜味道,他已经清楚了,这个女人是有意为之,想要钓凯子。
但是秦淮仁,却用眼神拒绝了这个女人。
“听说了吗?”
秦淮仁凑近苏晨的耳边,热气混着酒气扑过来,差点把苏晨熏晕。
“街口录像厅新到了港片,麦当雄的,今晚咱们去搞几张片子看看吧?”
苏晨的目光落在舞台入口,那里站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靓妹,手里攥着个红色塑料袋,正怯生生地往后台望。
“不去,最近你越来越流氓了。”苏晨收回了视线,指尖在啤酒瓶身上转了个圈,说道:“我妈说了,她让我十点前回家。”
“呵呵,我秦淮仁亲大老板,也对你没有诱惑力了啊!”
秦淮仁笑了笑,对着苏晨递去了一根香烟,然而,苏晨不领情推开了地上来的香烟。
舞台上的比基尼姑娘们正弯腰捡地上的玫瑰,有个穿喇叭裤的男人突然跳上台,把花塞到其中一个姑娘怀里,引来一片哄笑。
这个时候的小年轻人就是胆子大,直接上来递上礼物,大胆的就在舞台上展开了追求。
这个时候,站在舞台中央唱歌的女歌手结束了歌曲,对着台下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
接着,就换了首《路灯下的小姑娘》,电子合成器的声音刺得人耳膜发疼。
苏晨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快指向九点半,表盘玻璃上沾着层薄薄的烟灰,像是蒙了层雾。
这是苏晨第三次看时间了,显然她已经不耐烦了,想早点离开这个喧闹的场所。
“说真的,我又想出去了,我听说广东那边的电子产品很紧俏,收购一些过来,也许还能再赚一笔。”
在这个放松的场所,苏晨突然说了句不符合场所的环境的话!
“下个月我打算去南方,跟我表哥倒腾电子表,你要不要一起?因为,南方经济好,有什么新鲜的产品都先从那里登录。”
苏晨说着还用自己的手指在吧台上画着圈。
舞台上的舞者开始做托马斯全旋,裤脚扫起地上的纸屑,穿白裙的美女已经走进后台,红色塑料袋的一角从幕布缝隙里露出来,像是滴在黑色天鹅绒上的血。
“别老提做生意的事情了,好不容易放松半杯啤酒一口闷了。
酒液晃出杯口,在吧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头顶旋转的灯球,像碎在地上的星辰斑点。
突然有人撞了下吧台,震得两个空酒瓶倒下来。
穿皮夹克的黄毛舞者跳下台,正搂着刚才那个高个子比基尼姑娘往门口走,姑娘的塑料凉鞋掉了一只,光着脚踩在黏糊糊的地板上,留下一串模糊的脚印,甚是狼狈。
“走了。”
苏晨抓起来了自己的小皮包,站起身时膝盖撞到吧台,发出沉闷的响声。
秦淮仁抬头看向苏晨,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很亮,像藏在煤堆里的玻璃碴。
“真走?”
“嗯。”苏晨拽了拽自己的衣服确还在沉迷的正唱着:“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
声音被电流扭曲着,像是隔着层水,让人们有一种舒服的感觉。
秦淮仁没再留苏晨,只是把她没喝完的半瓶汽水拿到了自己的手里,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
苏晨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观察到了秦淮仁还在仰头喝酒,喉结上下滚动,舞台上的灯球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戴了个花哨的面具。
这时候,她又觉得秦淮仁如此的陌生。
穿白裙的姑娘又从后台走出来,手里的红色塑料袋不见了,换成了件银色的亮片吊带,和刚才女歌手穿的那件很像。
她站在舞台侧面,对着墙壁练习转身,裙摆扫过墙角的扫帚,扬起一阵细小的灰尘,在追光里看得清清楚楚。
苏晨推开门,夜风灌进来,带着巷口烤羊肉串的孜然味,她已经烦透了,实在是受不了夜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