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少拉着如烟坐了,缓缓道:“如此看来,这庞胥吏是不能死的,还要等郑公子回来后询问清楚才能处置,要叫人看紧了。”
“不错,要等我夫君回来才能处置。”
小王子接话道:“就让我来看管他吧!我一定让他好好活到姑父回来。”
朱三少惊讶的看了这少年一眼,如云看去的目光满是赞许,如烟却轻声问道:“夫君,这庞老龟可是衙门口的人,会不会影响我们以后在泉州的生意?”
“应该不会,这些小吏只会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在官场里也就是条狗,有他没他哪个官员会在乎?再说码头上死的多是倭人,哪个衙门都不会当回事,再说有郑公子家里护着,谁会给吏员这种贱籍出头,最多给个几两抚恤银子就算过去了,我会让泉州那里的人打听的。”
如烟满脸狐疑的点着头,叹道:“这些衙役小吏平时可厉害了,我们哪个看到他们不吓个半死,被夫君说来,却是真如一条狗那样不堪吗?”
如云此时插话道:“姐姐,姐夫说的没错,你想呀,狗子如果不凶恶一点,主子养它们还有何用?总不能光吃饭不干活咯!”
三少赞同道:“是呀,否则这些衙役吏员怎么会和伶人歌妓一般的都是贱籍呢?哎哟,我说的是那些脚夫乐工!”
如烟有些落寞:“没事,我的身契不是赎回来了吗?再说我本就是女子,有什么贱不贱的,只要夫君对我好,我就什么都有了!”说着人也依偎进了三少的怀中。
三少也不客气,当着对面两个人的面,搂起如烟就把嘴凑了上去,如云赶紧伸手捂住了小王子的眼睛,拉起他往船舱里推,嘴里嗔道:“哎哟,瞧你们两个,也不避着人!走走,我们进舱里去。”
小王子笑呵呵的不时回头去看,却连连引得如云轻声责骂。三少听得真切,待两人进了船舱,才把满脸潮红的如烟放了,拿了颗梅子塞进她嘴里,轻声道:“你这个妹妹心机可深得很,你以后可要防着点,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要有点数,明白了吗?”
如烟睁大了眼睛,嘴里含混的答应着,连忙点头,又摇摇头,吐了果核,轻声道:“夫君是怎么看出如云妹妹心思重的?”
“你之前知道郑公子是什么人吗?而她怎么知道郑公子会为她出兵?”
“不知道。会不会是郑公子那一夜自己告诉她的?”
“呵呵,你觉得郑公子会是这么张扬的人吗?”
“那,会不会是那老乌龟说的?前日里,那老乌龟不是要她跟在郑公子身边打探消息吗?总会告诉她郑公子的身份吧。”
三少默默想了想:“也是有这可能的,不过她可没把这事告诉你吧?”
“嗯,没告诉我!”
“他侄子的事呢?有没有和你说过?”
“没有。”
“没有?那她怎么叫你去帮他偷钥匙的?”
“她就是说她马上就要跟我们远嫁去江南了,想着最后再去见一见她弟弟,我们之前都知道她是有个弟弟一起被卖进了这秀春楼,我想着这也是人之常情。”
三少摸了摸如烟的头发和发簪,把她搂得更紧了点:“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两人再没有说话,默默倾听着哗哗的海浪拍击声和不时掺杂其中的吱嘎声,那不知道是从船身哪里发出来的。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三少稍稍侧头,余光里警卫队长和船老大正从船尾的驾驶室走过来,三少轻轻推了推,如烟知趣的从三少怀里直起了身,警卫队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少爷,我们已经离开郑家控制的水域了,是不是可以升满帆先走?不用跟在这些个福船后面慢慢磨了。照它们这船速,至少还要走个四五天才能到长江口呢。”
如烟起身用手理着散乱的发髻,低头走去了船舱。
见如烟的身影消失在船舱后,警卫队长才又轻声道:“三少,回去后怎么安顿如烟夫人?”
“怎么安顿?总不能带进宅子里吧!先在岛上找个院子住下,我和四弟商量商量再说!不行以后就跟着我跑海,也算是身边有个人照顾,家里也不会多说什么。”三少看了一眼船老大,问道:“怎么?你耐不住了?我们如果先走了,这些粮船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船老大脸上挤满了谄笑:“三少爷,这边的海域现在已经我们自家的地盘了,从这里开始周边岛上的水匪早都没有了,该收编的收编,该清理的清理,肯定没人敢动我们的船。”
“哦?现在我们的地盘已经这么大了吗?这才没离开闽地多远吧?”
“你看,那里就是瓯江口,已经到了温州地界。”
三少微微皱了皱眉:“这里以前可是海匪倭寇横行,我们现在都已经控制了吗?”船老大笑道:“是呀,这次我在月港见到了好几波我们的班船和邮轮,好多都是我以前在船上的兄弟,他们告诉我,现在只要出了闽地,都是我们的地盘。这边除了还有些小渔船小舢板,连沙船都见不到了,哪还会有什么水贼海匪?所以你看,三少爷,我们是不是先走吧!您这次出来的时间也很久了,家里人肯定都念叨着您呢!”
“我也想早点回去,回去我也应该当爹了,也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姑娘。还有我二嫂也该生了,不知是男还是女。”
警卫队长附和道:“是呀,这次出来这么久了,现在我们跟在这些慢船后面也没啥意思,这里现在连船都没了,还哪来的海匪?”
“船都到哪里去了?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船老大嘿嘿笑道:“能发生什么?稍大点的船都跑去我们那里拉货装人了,有明明白白的钱赚,谁还会去做这掉脑袋的贼匪,关键是现在这船都登记联保了,谁跑去做这没本钱的买卖,一查就能查出来,跑都跑不掉,即使想动歪心思的有贼心也没贼胆。”
三少仔细回想了一下:“你说的是不是‘春潮行动’时的征用登记?”
“不单单是‘春潮行动’,还有各种货物专线,客运班船,运费给的这么好,而且只有车船行可以双向兑换布券和银两,我听几个船老大说,只要跑一年,就可以跑出一条新船出来,你说谁不动心啊?有船的自然都去登记入行了。船都没了,自然就没人做海盗了不是!”
三少哈哈大笑:“有趣有趣,四弟这招可真高!你去打旗语,告诉那些船,我们先走了,让他们的船慢慢开,等到了崇明港,我给他们结船钱。”
“得令!”船老大满脸喜悦,反身小跑着去了船尾。很快,船工们一阵忙碌,船帆升到了顶格,东方红003劈波斩浪,在海面上留下一条白色的尾迹,乘风而去。只留给福船上的水手们连连的惊叹。
朱钱氏一大早就亲自跑去了厨房,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亲自动手做了好几个小菜,分成两份后装进了食盒,打发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拎着一份送去了二少的院子,自己拎着一份兴冲冲地进了三少的别院。
院子里的婆子丫鬟见此都吓了一跳,赶紧上来接过了食盒,吆喝着道:“二太太。您来了!这还自己拎了早饭过来,您吩咐一声,我们自己去取就行了!”
朱钱氏摆了摆手,问道:“凤丫头起来了吗?我那宝贝孙子醒了没?”
还没等婆子回话,朱张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头上缠着风巾,身后丫鬟扶着行了个万福,道:“母亲,早,还麻烦您亲自送饭过来,传将出去,可叫我如何担得起!”
“什么担不担得起的,我看谁这么长舌,我高兴,走!快进屋去,外面别被风吹着了,你才刚出了月子,也是要小心着,别落下什么病根。”朱钱氏拉着朱张氏的手跨步进了屋子,嘴里可没停:“你看我当初生他们兄弟俩之时就两个月没出过门,做的双月子,就很好,啥病根都没有,你看大房的,现在这身子骨,就比我差多了。年轻那会儿你大婶子可能干了,跟着老老太太啥都干,可现在整天就是无精打采的。不说了,来来,阿婆抱!瞧瞧我这大孙子,长得多俊!”
朱钱氏从奶娘手里抱过小孙子,小孙子还不怎么睁得开眼,小脸红扑扑的,小嘴一噘一噘,甚是可爱,看的朱钱氏满脸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