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翎焚骨
雨丝混着火星砸在肖飞脸上,烫得他睫毛颤了颤。方才在山神庙瞥见的火海此刻已近在眼前,雀翎谷的轮廓被染红的夜空勾勒得狰狞,那些本该在春日里抽芽的青竹,此刻全成了焦黑的骨架,噼啪作响的枝干间,凄厉的哭嚎像被揉碎的玻璃,扎得人耳膜发疼。
“快!”月飞的声音裹着剑气穿透雨幕,他足尖在一块焦石上一点,青灰色的衣摆扫过满地血污,“祭坛上的锁链有魔气,砍不断,得先破阵眼!”
肖飞猛地回神,掌心的灵玉还残留着封印穷奇骨时的凉意,可此刻面对这炼狱般的景象,那点凉意瞬间被怒火灼成了滚烫的焦躁。他抬眼望去,七座白骨祭坛像七颗狰狞的獠牙,嵌在雀翎谷入口。每一座祭坛都是用成年人的颅骨和脊椎垒成的,骨缝里还凝着暗红的血痂,数十名村民被粗如手臂的玄铁锁链绑在祭坛中央的石柱上,他们的手腕和脚踝都被锁链上的倒刺划破,鲜血顺着祭坛表面刻满符文的沟壑往下淌,在祭坛底部汇成细小的血溪,蜿蜒着流向谷中心那棵让人望而生畏的巨树。
那树太奇怪了。没有一片绿叶,所有的枝干都像干枯的鬼爪,扭曲着伸向天空,树皮是深褐色的,上面布满了类似血管的凸起,此刻正随着某种韵律微微搏动。暗红色的叶片簌簌作响,每一片叶子的边缘都泛着诡异的银光,当血溪流到树根时,那些根系竟会主动拱出地面,像贪婪的触手般将血水吸进土壤,紧接着,树干上嵌着的那半块魔界令牌便会亮起一层黑紫色的光,将巨树衬托得愈发阴森。
“爹!娘!”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突然从肖飞身后的草丛里冲了出来,她的布鞋早就被血水泡透,裤腿上沾着泥浆和焦灰,“放开他们!你们这些坏人!”
雅玲眼疾手快,一把将小女孩拉了回来,捂住她的嘴按在自己怀里。“别出声,”雅玲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会救他们的,现在出去会送命。”
小女孩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雅玲的手背上,滚烫。她透过指缝看着祭坛上那个被锁链勒得满脸通红的妇人,那是她的母亲,此刻正拼命挣扎着,想要朝她的方向看来,却被黑袍人狠狠踹了一脚,闷哼一声倒在祭坛上,鲜血顺着她的衣角滴落在沟壑里,和其他人的血混在一起,流向那棵吞噬生命的巨树。
肖飞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死死盯着那半块魔界令牌,之前在黑风岭禁地见到的穷奇指骨仿佛在眼前浮现,令牌边缘渗出的黑血与兽骨上的血线重叠,让他瞬间明白了什么。“残令合璧,才能激活血祭大阵,”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不是害怕,是愤怒到极致的僵硬,“我们来晚了!”
“没晚!”月飞已经冲到了最近的一座祭坛前,青钢剑出鞘的瞬间,一道清冷的剑光划破雨幕,直劈向绑着村民的玄铁锁链。可剑光刚碰到锁链,锁链上突然亮起一层黑紫色的符文,将剑气弹了回去,月飞闷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剑穗上的流苏剧烈晃动,“这锁链被魔气加持过,普通剑气没用!”
就在这时,祭坛周围的黑袍人终于注意到了他们。那些黑袍人个个身材高大,黑袍的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银色的骷髅纹样,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为首的黑袍人站在最高的那座祭坛上,手里拿着一根缠着锁链的骨杖,骨杖顶端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珠子,珠子里似乎有血在流动。
“看来,有不速之客啊。”为首的黑袍人声音嘶哑,像是砂纸磨过木头,他缓缓举起骨杖,指向肖飞三人的方向,“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正好,血祭大阵还缺三具仙骨灵血做祭品,你们来得正好。”
话音刚落,周围的黑袍人纷纷抽出腰间的弯刀,弯刀上淬着黑色的毒液,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们呈扇形包抄过来,脚步轻盈得像鬼魅,没有一点声音,只有黑袍摩擦的沙沙声,在雨声和哭嚎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雅玲,你带小女孩去东边的破屋,那里有断墙可以掩护,”肖飞迅速做出安排,掌心的灵玉亮起温润的白光,“你用仙镜护住村民,尽量别让他们再受伤。”
“那你们呢?”雅玲皱眉,她知道肖飞和月飞要面对的是数十个黑袍人,还有那个看起来就不好对付的首领。
“我们拖住他们,”月飞已经重新握紧了剑,剑光在他周身流转,“你找到机会就用仙镜探查祭坛的阵眼,之前我看到祭坛底部有符文在发光,应该就是阵眼所在。”
雅玲点了点头,弯腰抱起小女孩,转身就往东边的破屋跑。小女孩紧紧抓住雅玲的衣领,眼睛却始终盯着祭坛上的母亲,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却也让她记住了那些黑袍人的模样。
肖飞迎着黑袍人冲了上去,掌心的灵玉猛地向前一推,一道白色的光墙瞬间形成,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黑袍人挡住。光墙与黑袍人的弯刀碰撞,发出“滋啦”的声响,黑色的毒液滴在光墙上,冒出阵阵黑烟。
“就这点本事?”为首的黑袍人冷笑一声,骨杖顶端的红珠突然亮起,一道黑色的光柱从珠子里射出,直劈向肖飞的光墙。光柱与光墙碰撞的瞬间,光墙剧烈晃动,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肖飞只觉得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差点喷出来。
月飞见状,立刻绕到黑袍人的侧面,剑气直刺为首黑袍人的后心。可为首的黑袍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转身,骨杖横扫,缠住骨杖的锁链突然暴涨,像蛇一样缠住了月飞的剑。月飞用力想要抽回剑,却发现锁链上的魔气正顺着剑身往他的手臂蔓延,他的手臂瞬间变得僵硬,失去了知觉。
“月飞!”肖飞惊呼一声,不得不收回灵玉的力量,转而攻向为首黑袍人的锁链。白色的灵力化作利刃,斩断了缠在剑上的锁链,月飞趁机往后退,甩了甩手臂,试图驱散魔气,可手臂上还是留下了一道黑色的印记,隐隐作痛。
为首的黑袍人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两个毛头小子,也敢来坏大人的好事?今天,就让你们葬在这里,成为穷奇大人苏醒的祭品!”
“穷奇大人?”肖飞心中一凛,之前在黑风岭禁地,雅玲通过仙镜得知那兽骨是穷奇的指骨,现在黑袍人又提到穷奇大人,难道他们想借助血祭大阵,让穷奇复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谷中心的巨树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树干上的魔界令牌亮起刺眼的黑紫色光芒,那些暗红色的叶片纷纷竖起,像无数把小剑,指向天空。祭坛上的村民们突然发出更加凄厉的哭嚎,他们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鲜血顺着沟壑流得更快了,汇集成的血溪已经没过了脚踝,流向巨树的根系。
“不好!他们在加速抽取村民的精血!”肖飞大喊,他能感觉到巨树的力量在不断增强,周围的魔气也越来越浓郁,甚至开始影响他的灵力运转。
月飞咬了咬牙,突然将青钢剑举过头顶,剑身上的光芒越来越亮,甚至盖过了火光。“肖飞,帮我护法!”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我要用‘破魔剑式’,这剑法能暂时压制魔气,但需要时间蓄力!”
肖飞立刻挡在月飞身前,灵玉的光芒开到最大,形成一道厚厚的光盾,抵挡住黑袍人的攻击。那些黑袍人见状,纷纷加快了进攻的速度,弯刀劈在光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光盾上的裂纹越来越多,肖飞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灵力消耗得太快了。
就在这时,东边的破屋里突然亮起一道柔和的白光,雅玲的声音传了过来:“肖飞!我找到阵眼了!在每座祭坛的底部,有一块黑色的石头,那是阵眼的核心,只要毁掉石头,锁链的魔气就会消失!”
肖飞心中一喜,刚想回应,却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他回头一看,只见为首的黑袍人不知何时绕到了月飞身后,骨杖正对着月飞的后心,红珠里的血已经沸腾,黑色的光柱即将射出。
“月飞小心!”肖飞想都没想,猛地扑了过去,将月飞推开。黑色的光柱正好击中肖飞的后背,他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后背蔓延到全身,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在扎他的五脏六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地上,与血溪混在一起。
“肖飞!”月飞目眦欲裂,他没想到肖飞会为了救他而受伤。此刻,他的“破魔剑式”已经蓄力完成,剑身上的光芒变成了耀眼的金色,他举起剑,朝着为首的黑袍人劈了下去。
金色的剑气像一道流星,划破雨幕,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为首的黑袍人脸色大变,急忙举起骨杖抵挡,可金色的剑气瞬间就斩断了骨杖,骨杖顶端的红珠“啪”的一声碎裂,黑色的汁液溅了他一身。
“不可能!”为首的黑袍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骨杖是用穷奇的肋骨制成的,加持了魔气,竟然被一剑斩断,“你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
月飞没有回答,他提着剑,一步步走向为首的黑袍人,眼中满是杀意。刚才肖飞受伤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不断回放,他知道,此刻不能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周围的黑袍人见状,纷纷围了上来,想要保护首领。可月飞的剑气已经杀红了眼,金色的剑光在黑袍人中穿梭,每一剑都能带走一条生命,黑袍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黑色的血液溅在地上,与雨水混合,形成一道道黑色的溪流。
肖飞靠在一块焦石上,捂着胸口,努力平复着体内翻腾的气血。他看到月飞已经压制住了黑袍人,便将目光转向了祭坛上的村民。此刻,村民们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干瘪,很多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有少数人还在微弱地挣扎。
他知道,必须尽快毁掉祭坛底部的阵眼。于是,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掌心的灵玉再次亮起,这次,他将灵力凝聚成针,朝着最近的一座祭坛底部射去。白色的灵针像雨点一样落在祭坛底部,发出“叮叮”的声响,很快,祭坛底部的黑色石头就出现了裂纹。
“快!再加把劲!”雅玲的声音从破屋里传来,她已经用仙镜护住了一部分村民,此刻正操控着仙镜,射出光丝,帮助肖飞攻击阵眼。
白色的灵针和仙镜的光丝一起落在黑色石头上,裂纹越来越大,终于,“咔嚓”一声,黑色石头碎裂了。随着石头的碎裂,祭坛上的玄铁锁链瞬间失去了光泽,魔气消散,锁链变得脆弱不堪。
“太好了!”肖飞心中一喜,立刻转向下一座祭坛。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破坏阵眼的速度越来越快,一座座祭坛底部的黑色石头被击碎,玄铁锁链纷纷失去了魔气的加持。
月飞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一剑逼退为首的黑袍人,朝着祭坛冲了过去。金色的剑气斩断了玄铁锁链,将被困的村民一个个抱下来,送到雅玲所在的破屋。
为首的黑袍人看着眼前的一切,脸色变得铁青。他知道,血祭大阵已经被破坏,想要复活穷奇大人已经不可能了。但他并不甘心,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符咒,符咒上画着诡异的符文,他将符咒贴在自己的胸口,口中念念有词。
“不好!他要自爆!”肖飞一眼就看出了黑袍人的意图,自爆会产生强大的魔气冲击波,不仅会伤到村民,还可能让巨树吸收到更多的魔气,“月飞,阻止他!”
月飞立刻转身,朝着为首的黑袍人冲去。可已经晚了,黑袍人的身体已经开始膨胀,黑色的魔气从他的七窍中溢出,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哈哈哈!就算我死了,也要拉你们一起陪葬!”为首的黑袍人狂笑着,身体膨胀到了极限,“穷奇大人一定会苏醒的,三界终将被魔气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雅玲突然举起仙镜,镜面射出一道强烈的白光,将为首的黑袍人笼罩。白光中,无数符文飞舞,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黑袍人困在里面。黑袍人的自爆冲击波被光罩挡住,只能在光罩内肆虐,最终,黑袍人被炸成了碎片,光罩也随之消散。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他们休息片刻,谷中心的巨树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树干上的魔界令牌猛地飞了出来,与肖飞怀里的半块令牌产生了共鸣。两块令牌在空中旋转,黑紫色的光芒越来越亮,巨树的枝干开始疯狂生长,伸向天空,暗红色的叶片纷纷落下,露出了树干中心的一个黑洞。
“那是……魔界裂隙!”雅玲脸色大变,她通过仙镜看到,黑洞里正不断涌出魔气,“令牌合璧打开了魔界裂隙,如果不尽快关闭,魔气会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肖飞立刻掏出怀里的半块令牌,想要阻止两块令牌的共鸣。可令牌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根本不受他的控制。就在这时,月飞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肖飞:“用灵玉!之前灵玉能封印穷奇骨,说不定也能压制令牌!”
肖飞恍然大悟,立刻将灵玉抛向空中。灵玉在空中旋转,白色的光芒越来越亮,将两块令牌笼罩。令牌的黑紫色光芒开始减弱,旋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再加把劲!”月飞和雅玲同时将灵力注入灵玉,灵玉的光芒更盛,终于,两块令牌停止了旋转,黑紫色的光芒消失,魔界裂隙也开始慢慢闭合。
当魔界裂隙完全闭合时,巨树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枝干纷纷断裂,倒在地上,化作一堆焦土。那些暗红色的叶片也变成了粉末,被雨水冲刷干净。
雨渐渐停了,天边露出了一丝鱼肚白。雀翎谷的火光已经熄灭,只剩下烧焦的废墟和满地的血污。村民们被集中在破屋里,雅玲正在用仙镜为他们疗伤,那些被抽取了精血的村民虽然虚弱,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那个小女孩正坐在母亲身边,小手紧紧握着母亲的手,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抬头看向肖飞、月飞和雅玲,眼中满是感激:“谢谢你们,大哥哥,大姐姐。”
肖飞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轻声说:“不用谢,以后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们了。”
月飞看着眼前的废墟,眉头却没有舒展:“那个黑袍人提到了穷奇大人,而且还打开了魔界裂隙,看来,这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雅玲点了点头,收起仙镜:“我通过仙镜查看了古籍,穷奇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当年被上古神仙封印在魔界深处,如果真的有人想让它苏醒,后果不堪设想。”
肖飞握紧了手中的灵玉和半块令牌,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不管背后的阴谋是什么,我们都不会让他们得逞。接下来,我们要找到其他可能被利用的凶兽遗迹,阻止他们继续打开魔界裂隙。”
太阳慢慢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雀翎谷的废墟上,驱散了最后的魔气。村民们开始收拾残局,重建家园。肖飞、月飞和雅玲站在谷口,看着眼前的景象,知道他们的冒险还没有结束,更大的挑战还在等着他们。
但此刻,他们的心中没有恐惧,只有并肩作战的决心。只要三人同心,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能克服。毕竟,他们不仅要守护雀翎谷的村民,更要守护三界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