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鞘与本心
苍蓝的荧光苔藓沿着遗迹石壁蜿蜒,在众人靴底磨出的碎石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肖飞抬手按住石壁,指尖触到的冰凉里裹着几不可察的震颤——这处沉埋了千年的五界遗迹,终于在他们踏过第九十九道回廊后,露出了尽头的轮廓。
“前面有光。”灵族少女林溪的声音带着喘息,她指尖凝聚的淡绿色灵光在黑暗中摇曳,映出身后妖族少年阿烈紧攥的拳头,以及仙族长老白砚始终紧绷的嘴角。五族盟约破裂已逾百年,如今却要靠仙、妖、灵三族的后裔结伴寻剑,想来都觉得讽刺。
肖飞率先迈步走出回廊,瞳孔骤然收缩。遗迹尽头是片圆形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丈高的汉白玉石台,台面上没有预想中的五界圣剑,只有一只悬浮在半空的剑鞘——青黑色的鞘身布满裂纹,边缘的鎏金早已斑驳,唯有鞘口镶嵌的五颗彩石还残留着微弱的灵光,像濒死者最后一口气。
“圣剑不在这?”阿烈上前一步,拳头捏得更紧,耳尖的绒毛因急躁微微颤动,“我们穿过尸傀阵、破了时空乱流,难道就为了一只破鞘?”
白砚抬手阻止他靠近,苍老的声音里满是警惕:“不对劲,这剑鞘的灵气很古怪。”话音未落,石台周围突然亮起三道光圈,金色、赤红、淡绿的光芒分别从光圈中溢出,化作三道模糊的虚影——金色虚影身披银甲,手持长剑,是仙族战士的模样;赤红虚影覆着兽皮,獠牙外露,带着妖族的凶悍;淡绿虚影身形纤细,周身萦绕藤蔓,正是灵族的装束。
三道虚影同时开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欲知五界圣剑下落,需先通过‘本心考验’。若心有杂念,即刻出局;若心志不坚,永困于此。”
林溪下意识后退半步,指尖的灵光闪烁不定:“本心考验?是要我们做什么?”
虚影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转向众人。肖飞深吸一口气,往前踏出一步:“我先来。”他是三族小队的领头人,当年五族大战时,他的战友为护圣剑而死,寻回圣剑、重铸盟约,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就在他站到光圈前的瞬间,金色的仙族虚影突然动了。光芒流转间,虚影的轮廓逐渐清晰,最后化作一个熟悉的身影——银甲上的划痕、腰间挂着的玉佩,甚至说话时微微挑眉的模样,都与肖飞记忆中的那个人分毫不差。
“阿飞,别往前走了。”虚影开口,声音温和得像春日的风,正是肖飞三年前在时空乱流中失去的战友,陆川。
肖飞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失去,可当那张脸真切地出现在眼前时,所有的克制都险些崩塌。陆川笑着走上前,伸手想拍他的肩膀,手指却穿过了肖飞的手臂,化作一缕金光消散又凝聚。
“你明知道,寻剑的路上有多危险。”陆川的声音沉了下来,眼神里满是担忧,“当年我就是为了护着圣剑碎片,才被困在时空乱流里。你现在放弃,没人会怪你——我们早就不是五族盟约下的战士了,何必再扛着这破担子?”
阿烈在后面忍不住开口:“肖飞哥,别听它的!这是幻象!”
可肖飞像是没听见,他盯着陆川的脸,喉结滚动着。他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陆川把最后一块圣剑碎片塞进他手里,笑着说“阿飞,你得活着出去”;想起他们在仙族训练营里一起练剑,陆川总说他太执着,迟早会累垮;想起他捧着陆川的遗物回到族里时,陆川的母亲红着眼眶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
“放弃吧。”陆川的声音带着诱哄,“你可以回仙族封地,守着陆川婶过日子,或者去妖族的山林里打猎,去灵族的秘境里修行——怎么都比现在提着脑袋寻剑强。守护五界?那是老祖宗的事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肖飞的拳头缓缓握紧,指甲嵌进掌心,疼痛让他找回了几分清醒。他看着眼前的虚影,突然想起陆川最后那句话——“阿飞,你得活着出去,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让更多人能活着”。
“陆川,我知道你是假的。”肖飞的声音一开始有些沙哑,很快便变得坚定,“你从来不会劝我放弃。当年你护着圣剑碎片,不是因为傻,是因为你知道,这把剑能挡住魔族的入侵,能让五界的孩子不用再躲在结界里发抖。”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虚影,望向那座石台:“个人情感很重要,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不会忘了那些战死的战友。但守护五界,让更多人不用经历失去,比我的思念更重要。”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肖飞周身突然亮起金色的光芒。他眼前的陆川虚影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像当年在训练营里那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次,指尖没有穿过他的手臂,反而带着一丝温暖的力量。
“好小子,没让我失望。”虚影的声音渐渐变轻,身形开始消散,“往前走吧,别回头。”
随着仙族虚影彻底消失,石台周围的金色光圈也缓缓褪去。白砚看着肖飞,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肖飞,你过了第一关。”
肖飞转过身,掌心还残留着那丝温暖,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阿烈和林溪:“该你们了。”
阿烈咬了咬牙,大步走到赤红的妖族光圈前。光芒亮起的瞬间,虚影化作了一个穿着妖族战甲的中年男人——那是阿烈的父亲,三年前在抵御魔族入侵时战死的妖族将领。
“阿烈,回来。”男人的声音带着威严,“妖族不需要什么五界圣剑,我们靠自己的爪子和牙齿就能活下去。你跟着仙族和灵族的人瞎跑,像什么样子?”
阿烈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攥着拳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爹,你错了!当年若不是各族自相残杀,魔族根本打不进来!我要找到圣剑,不是为了依附谁,是为了让妖族和其他族的人能一起活下去!”
话音刚落,妖族虚影也渐渐消散,赤红的光圈褪去。林溪看着他们,深吸一口气,走到淡绿色的灵族光圈前。虚影化作了她的姐姐,那个在灵族秘境里为保护灵脉而牺牲的少女。
“小溪,别去。”姐姐的声音温柔,“灵族只要守好秘境就够了,五界的事太复杂,我们掺和不起。你忘了姐姐是怎么死的吗?”
林溪摇了摇头,眼泪掉了下来,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姐姐,我没忘。但正是因为你死了,我才要往前走。我要找到圣剑,保护更多像你一样的人,让灵脉不再被破坏,让大家都能好好活着。”
随着灵族虚影消散,三道光圈彻底消失。石台突然开始震动,悬浮的剑鞘缓缓落下,鞘口的五颗彩石同时亮起,投射出一道光影——光影中,五界圣剑插在一座雪山之巅,周围环绕着淡淡的灵气,山脚下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圣剑在极北的昆仑雪山顶。”剑鞘中传出一个古老的声音,“但你们要记住,本心考验并未结束。真正的考验,在你们找到圣剑的那一刻。”
肖飞、阿烈和林溪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坚定的神色。他们知道,这只是寻剑之路的开始,接下来的路会更危险,但只要他们守住本心,就一定能走到最后。
肖飞捡起剑鞘,入手冰凉却带着一丝温暖。他回头看了一眼遗迹的入口,仿佛看到了陆川的笑容,看到了那些战死的战友。他握紧剑鞘,转身朝着遗迹外走去:“走吧,去昆仑。”
阿烈和林溪跟上他的脚步,三道身影渐渐消失在回廊的黑暗中,只留下石壁上的荧光苔藓,依旧在无声地闪烁着,像是在为他们照亮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