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祠下月长明
碎星崖的风总带着些不一样的气息。
自打三个月前那场震动五界的浊雾封印战后,这片曾裂开蛛网般时空裂隙的山崖,便成了人间最热闹的去处。清晨的露珠还凝在崖边新生的野草上,山脚下就已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十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村民扛着圆木,踩着晨雾往崖畔走,领头的是个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腰间别着把磨得发亮的柴刀,正是山下清溪村的村长赵老实。
“大伙儿加把劲!这根梁子得赶在午时前架上,可不能误了时辰。”赵老实擦了擦额头的汗,吆喝着把圆木往肩上又扛了扛。身后跟着的半大孩子狗蛋,抱着一捆麻绳跑得气喘吁吁:“赵伯,真要把祠堂建在这儿啊?之前浊雾那会儿,这崖边连草都活不成呢。”
这话刚落,旁边一个提着竹篮的老婆婆就拍了拍狗蛋的头:“小孩子家懂啥?就是因为仙长们在这儿救了咱们,才要把祠堂建在最显眼的地方,让往后的人都记得这份恩情。”老婆婆的竹篮里装着刚烙好的麦饼,是特意给建祠的村民们准备的,“你忘了?当初浊雾飘到咱们村,地里的庄稼全枯了,是肖仙长带着那块会发烫的玉佩来,才把雾赶跑的。”
狗蛋挠了挠头,想起三个月前的场景——灰扑扑的雾气像活物似的裹着村子,他娘抱着他躲在灶房里,眼看窗棂都要被雾啃出洞来,一道白影突然落在院坝里,是个背着长剑的年轻公子,手里攥着块泛着绿光的玉佩,玉佩一亮,雾气就跟见了太阳的雪似的往后退。后来他才知道,那是肖飞仙长,跟着来的还有个穿黑甲的重楼仙长,听说光凭一把枪就捅破了雾里的怪物。
“还有玄穹仙长呢。”赵老实蹲下来给圆木绑绳子,声音低了些,“村里的老秀才说,这次封印浊雾,玄穹仙长连魂魄都快散了,最后是用自己的力量把雾收进时空之核里的。咱们建这祠堂,第一个要供奉的就是玄穹仙长。”
说话间,山路上又走来一群人,是邻村的木匠,扛着刨子和凿子,还抬着三块打磨好的木板。为首的木匠师傅放下工具,从布包里掏出三张画纸,展开在石头上:“赵村长,您看看这画像,是按村里老人描述画的,玄穹仙长是银甲长枪,肖仙长是白衣长剑,重楼仙长是黑甲红枪,没错吧?”
画纸上的人影虽简单,却透着股精气神——玄穹的银甲上似有流光,长枪斜指地面,眼神温和却坚定;肖飞的白衣沾着几缕墨色,手里的玉佩悬在腰间,嘴角带着浅笑;重楼的黑甲泛着冷光,枪尖挑着一缕雾霭,眉宇间满是桀骜。赵老实摸了摸画像,眼眶有些发热:“没错,就是这样,就按这个样子刻在木板上,再刷上漆,要让仙长们的模样亮亮堂堂的。”
接下来的半个月,附近的村民都来帮忙建祠。男人们扛木架梁,女人们缝布做幔,孩子们则捡来五颜六色的石子,在祠堂周围拼出“五界安宁”的字样。祠堂不大,却建得格外用心,屋顶盖着最好的青瓦,门柱上刻着老秀才写的对联:“碎星崖下承仙恩,时空祠里记守护”,正厅的神龛是用崖边最坚硬的青石打造的,就等着画像刻好后供奉上去。
画像刻好的那天,村里来了个不速之客——是个穿着灰布道袍的道士,背着个布囊,说是从龙虎山来的。道士站在祠堂前看了半天,突然对赵老实说:“村长,这神龛前的香炉,得用归墟旁的泥土烧制才好。”
赵老实愣了愣:“归墟?那不是仙长们说的封印之地吗?咱们凡人哪能去得了。”
道士笑了笑,从布囊里掏出个陶罐:“我是受肖仙长所托来的,这罐里就是归墟的泥土。肖仙长说,玄穹仙长的残力还留在归墟,用这泥土做香炉,或许能让仙长感知到人间的心意。”说着,他把陶罐递给赵老实,“你们把泥土和崖边的陶土混在一起,烧出来的香炉,月圆之夜或许会有异动。”
村民们按道士说的做了,用归墟泥土和陶土混合,捏了个三足香炉,烧出来后通体呈浅灰色,表面竟隐隐泛着金光。等香炉摆到神龛前,画像也正式供奉上去——玄穹的画像在中间,肖飞和重楼的画像分在两侧,神龛前还摆着村民们凑钱买的瓜果糕点,香案上铺着新缝的红布。
祠堂建成的那天,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敲锣打鼓的,比过年还热闹。老秀才站在祠堂前,领着众人对着画像鞠躬:“多谢玄穹仙长、肖仙长、重楼仙长守护五界,护我人间安宁,我等凡人无以为报,唯以香火敬之,愿仙长们安好。”
人群中,狗蛋拉着他娘的手,仰着头看画像,突然指着玄穹的画像小声说:“娘,你看玄穹仙长的眼睛,好像在笑呢。”
他娘揉了揉他的头:“那是你看错了,画像哪会笑。”可等她抬头看时,却觉得画像上玄穹的眼神真的比平时柔和了些,像是在回应孩子们的目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空祠成了村民们常去的地方。谁家孩子病了,会来祠堂前烧柱香,求仙长保佑;谁家地里的庄稼长得不好,也会来这儿拜一拜,说些心里话。奇怪的是,每次有人诚心祈福后,家里的难处总能慢慢化解——狗蛋隔壁的王婶家,孩子得了急病,她在祠堂前哭着求了半天,第二天镇上的郎中就上门了,说是采药时正好路过;村东头的李叔家,稻子快旱死了,他来拜过之后,当天晚上就下了场小雨,稻子慢慢活了过来。
村民们都说,是仙长们显灵了,来时空祠的人也越来越多,连远处镇上的人都特意赶来,就为了烧柱香,求个平安。
转眼到了第一个月圆之夜。
那天晚上,月亮特别圆,像个银盘挂在天上,清辉洒在时空祠上,让青瓦都泛着光。赵老实想着白天有人说,月圆之夜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景象,便带着狗蛋,提着盏油灯去了祠堂。
刚走到祠堂门口,狗蛋就突然指着里面喊:“赵伯,你看!”
赵老实赶紧举起油灯往里看,只见神龛前的香炉里,竟有一缕青烟缓缓升起,没有半点火星,却烧得格外旺,青烟绕着玄穹的画像转了一圈,又飘向肖飞和重楼的画像,最后慢慢散在祠堂里,带着股淡淡的桂花香——那是仙界才有的桂花香味,村民们只在肖仙长来的时候闻到过一次。
“香炉……香炉自己燃了!”赵老实激动得声音都在抖,赶紧拉着狗蛋跪下来,“是玄穹仙长,是玄穹仙长在回应咱们的祈福!”
狗蛋也跟着跪下来,看着青烟在画像旁缭绕,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想起之前听老秀才说,玄穹仙长为了封印浊雾,把自己的力量都耗尽了,现在却还惦记着人间的百姓,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大家,他听到了大家的心意。
第二天,香炉自动燃香的事就传遍了附近的村子。村民们都跑到时空祠来看,只见香炉里的香灰还在,表面那层淡淡的金光比平时更亮了些。有人说,昨晚他在自家院子里,也看到时空祠的方向有金光闪过,像是仙长们在对着人间笑。
从那以后,每个月圆之夜,时空祠的香炉都会自动燃起青烟,有时是淡淡的桂花香,有时是肖仙长玉佩上的草木香,还有时是重楼仙长身上的酒香。村民们把这当成了仙长们的回应,每次月圆之夜,都会有人带着瓜果糕点来祠堂,坐在门口聊家常,像是在和仙长们说话。
有一次,肖飞路过清溪村,特意去了时空祠。当时正是月圆之夜,香炉里的青烟正绕着他的画像转,他站在祠堂里,看着玄穹的画像,眼眶有些湿润。旁边的赵老实看到他,赶紧上前行礼:“肖仙长,您来了!您看,玄穹仙长每次月圆都会回应我们呢。”
肖飞点点头,摸了摸香炉,指尖传来熟悉的残力——是玄穹的力量,还带着归墟封印的温暖。他轻声说:“玄穹一直都在,他只是换了种方式守护大家。”
那天晚上,村民们围着肖飞,听他讲五界的故事,讲玄穹当年如何在归墟封印浊雾,讲重楼在魔界如何守护陨星碎片。肖飞还说,重楼后来特意在魔界酿了桂花酒,每次陨星祭都会敬给玄穹,玉帝也在瑶池种了新的桂树,就等着玄穹有一天能回去喝桂花酿。
狗蛋坐在最前面,听得入了迷,他拉着肖飞的衣角问:“肖仙长,玄穹仙长还能回来吗?我还想再看看他。”
肖飞蹲下来,摸了摸狗蛋的头,指着香炉里的青烟:“你看,这青烟就是玄穹的回应,他知道大家都记着他,这就够了。只要咱们心里都想着守护,玄穹就永远和咱们在一起。”
那天之后,狗蛋每天都会去时空祠,有时帮着打扫,有时就坐在门口,对着画像说学校里的事,说地里的庄稼长得怎么样。他觉得,玄穹仙长一定能听到,就像月圆之夜的青烟一样,总会用特别的方式回应他。
又过了几年,时空祠周围种满了村民们栽的桂花树,每到秋天,桂花盛开,香气能飘到山脚下。来祠堂的人越来越多,不仅有求平安的,还有些年轻后生,特意来这儿立志,说要像玄穹仙长他们一样,守护家乡,守护人间。
赵老实也老了,头发白了大半,却还是每天都来祠堂转一圈,给香炉添点新的香灰。有一次,他对着玄穹的画像说:“仙长,您看,咱们村里的孩子都长大了,狗蛋现在成了村里的教书先生,还教孩子们说您的故事呢。您放心,咱们人间的百姓,永远都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话音刚落,窗外的桂花正好落了一朵,飘进祠堂,落在玄穹的画像前。赵老实看着那朵桂花,突然笑了——他好像看到画像上玄穹的嘴角,又轻轻扬了起来,就像第一次月圆之夜那样,温柔地回应着人间的心意。
月亮慢慢升起来,洒在时空祠上,香炉里的青烟又缓缓升起,绕着三幅画像,带着桂花香,飘向远方。山脚下的村子里,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和祠堂里的青烟一起,在月光下,构成了一幅最安宁的画面——那是玄穹、肖飞、重楼用守护换来的和平,也是人间百姓用感恩守护的记忆,会像这月圆之夜的青烟一样,岁岁年年,永不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