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霜正报着菜名,目光扫过案角那盘油亮亮的锅贴,忙笑着补充:“回娘娘,今儿特意备了您爱吃的鲜肉锅贴呢。御厨用的是刚宰的五花肉剁馅,掺了点姜末去腻,煎得两面金黄,您瞧这焦脆的边儿,咬一口准保鲜汁儿直冒。”
澹台凝霜夹起一只锅贴,指尖触到微微发烫的瓷盘,咬开个小口轻轻吮了吮汤汁,鲜美的肉香混着油香在舌尖散开。她鼓着腮帮子嚼了两口,忽然抬眼看向落霜,眉梢带着点挑剔:“那还有别的新鲜吃食吗?前几日御膳房总送芙蓉糕,甜得发齁,早就吃腻了。”
“有呢娘娘。”落霜笑得眼尾起了细纹,伸手往长案另一端指去,“您看那碟千层油糕,是苏式的做法,一层糖油一层面,蒸得暄软,甜而不腻;旁边那碗鸡丝馄饨,汤是用老鸭和火腿吊的,馅儿是鲜虾和鸡胸肉剁的,滑嫩得很。”
她顿了顿,又指着一碟裹着芝麻的小团子道:“还有这个麻糍,是今早新做的,裹了花生碎和白糖,沾着桂花蜜吃,软糯香甜,最是解腻。”
澹台凝霜听得眼睛发亮,刚要伸手去够那麻糍,手腕却被萧夙朝轻轻按住。他往她碟里又放了只锅贴,语气带着点揶揄:“刚说腻了甜口,这又盯上麻糍了?”
“就尝一个嘛。”她晃了晃他的胳膊,声音软得像,“闻着就香。”
萧夙朝被她晃得心头发痒,指尖在她腕间轻轻摩挲着,语气里的揶揄渐渐化作纵容:“就一个?”
“嗯!”澹台凝霜重重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晨星。
他终是松了手,看着她雀跃地夹起麻糍,小心翼翼地沾了点桂花蜜,递到唇边小口咬下。糯米的软糯混着花生碎的香脆,裹着桂花蜜的清甜在舌尖漫开,她舒服地眯起眼,脸颊微微鼓起,活脱脱一只偷食得逞的小松鼠。
“好吃吧?”萧夙朝挑眉,自己也夹了一块,却没沾蜜,只就着原味嚼着。
澹台凝霜用力点头,含糊道:“比芙蓉糕清爽多了。”她忽然想起什么,用银箸戳了戳碟里的锅贴,“对了,御膳房的师傅手艺这般好,怎么先前总做些甜腻的?”
落霜在旁笑道:“前几日御厨听小厨房的人说,娘娘夜里总醒,想着做点甜糕能安神呢。今儿见娘娘气色好,才换了些鲜咸口的。”
澹台凝霜闻言一怔,看向萧夙朝时,见他正低头舀着粥,晨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方才那番话与他无关。可她分明记得,昨夜翻身时腰侧酸痛,忍不住低吟了两声,他虽没醒,却下意识地将她往怀里紧了紧。
“原来如此。”她低下头,夹起一只馄饨,汤勺舀起汤汁时,指尖微微发烫——这宫里的点滴暖意,原是都藏在这些细枝末节里。
萧夙朝似是察觉到她的走神,抬眼望过来,恰好撞进她漾着暖意的眼底。他勾了勾唇角,往她碟里又添了只虾饺:“快吃,凉了就腥了。”
澹台凝霜“嗯”了一声,夹起虾饺刚要送进嘴里,忽然想起什么,又将银箸转向那碗鸡丝馄饨,舀了满满一勺汤递到萧夙朝唇边:“陛下尝尝这个汤,鲜得很。”
萧夙朝微微偏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老鸭的醇厚与火腿的咸香在舌尖散开。他挑眉看向她,眼底带着笑意:“是不错,比御膳房往日的汤底更鲜些。”
“那是自然,”落霜在旁接口道,“今早御厨特意往汤里加了点新晒的干贝,还是陛下前几日让人从东海采办来的呢。”
澹台凝霜舀汤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萧夙朝时,见他正慢条斯理地用银箸挑着碗里的面条,仿佛落霜说的不过是件寻常事。可她心里清楚,这东海干贝是贡品,每年入宫的数量屈指可数,他竟让御厨拿来给她熬了馄饨汤。
“陛下倒是舍得。”她低下头,用汤勺轻轻搅着碗里的馄饨,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
萧夙朝抬眸,恰好看见她耳尖泛起的微红,低笑一声:“给你吃,有什么舍不得的?”他放下银箸,伸手替她拂去落在衣襟上的一点糖霜,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脖颈,惹得她瑟缩了一下,“快吃,吃完了陪朕去趟御书房,昨儿江南送来的那批新茶,给你留了雨前龙井。”
澹台凝霜被他指尖的温度烫得心头一跳,含糊应道:“好。”
她埋头小口吃着馄饨,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追随着他的身影。他正低头看着她,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将他眼底的温柔勾勒得愈发清晰。
暖阁里静悄悄的,只有碗筷轻碰的细碎声响,还有他偶尔叮嘱她“慢点吃”的低柔嗓音。澹台凝霜忽然觉得,这样的清晨,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让人贪恋。
待她吃完最后一口馄饨,萧夙朝已起身走到廊下,正回头朝她伸出手:“走了,再磨蹭会儿,太阳该晒到屁股了。”
澹台凝霜看着他掌心的温度,犹豫了一瞬,终是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牵着她一步步走出暖阁,晨光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
廊下的风带着些微凉意,萧夙朝牵着澹台凝霜的手慢慢走着,忽然瞥见她不时用舌尖舔了舔唇角,像是有些口干。他脚步微顿,低头看她,眼底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刚吃了麻糍和油糕,想喝碗冰糖雪梨润润喉?”
澹台凝霜被说中心事,脸颊微红,却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声音轻轻软软的:“嗯,有点渴了。”
萧夙朝低笑一声,转头对身后的落霜吩咐道:“落霜,去交代御膳房,炖一盅冰糖雪梨,多加些川贝,炖得糯些,送到御书房来。”
“喏。”落霜连忙福身应下,又细心问道,“娘娘素来不喜太甜,要不要少放些冰糖?”
澹台凝霜刚要应声,萧夙朝已先一步开口:“按她的口味来,少放冰糖,多搁两片新鲜梨片在汤面,她爱啃那个。”
落霜笑着应“是”,转身快步往御膳房去了。
澹台凝霜望着落霜的背影,又转头看向萧夙朝,见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眼底的笑意温柔得像化不开的春水。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掌心,语气带着点讶异:“这些你都记得?”不过是上次喝冰糖雪梨时,随口说了句“汤里的梨片炖得太烂,不如新鲜的脆”,他竟也记在心上。
“你的事,朕哪件不记得?”萧夙朝捏了捏她的指尖,牵着她继续往前走,阳光穿过枝桠落在他肩头,将玄色龙袍上的暗纹照得愈发清晰,“上次你说御膳房的杏仁酪太稠,第二日他们就换了稀些的方子;前几日你嫌茶太烫,御书房的小炭炉就总温着半凉的茶水——你当这些都是谁吩咐的?”
澹台凝霜听得心头一暖,脚步慢了些,任由他牵着自己走在铺满晨光的石板路上。风吹过廊下的宫灯,穗子轻轻晃动,她忽然觉得,这深宫岁月里,最动人的从来不是那些轰轰烈烈的恩宠,而是他藏在这些细枝末节里的惦念。
“陛下倒是比臣妾还懂臣妾的心思。”她抬头望他,唇角弯起浅浅的笑意。
萧夙朝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吻,声音低而温柔:“不然,怎么当你的夫君?”
说话间,已到了御书房门口。萧夙朝推开沉重的木门,带着她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笑道:“等会儿雪梨来了,朕陪你一起喝,正好歇歇脚,给你讲讲江南送来的新茶。”
澹台凝霜“嗯”了一声,目光扫过书案上堆叠的奏折,却被他轻轻揽住腰往内室带:“奏折晚点再看,先陪朕坐会儿。”
阳光透过窗纸照进内室,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空气中仿佛都飘着淡淡的梨香,甜而不腻,像极了此刻的光阴。
永华宫内,沉香袅袅。上官璃月坐在嵌螺钿的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精心描画的眉眼,水绿色的宫装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她指尖捻着一支赤金点翠的步摇,忽然漫不经心地抬眼,对镜中的贴身宫女韵瑶道:“本宫今晚侍寝?”
语气里听不出是惊是喜,倒像是在确认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韵瑶正替她梳理长发,闻言连忙躬身回话:“是呢娘娘,方才小厨房的人来报,说养心殿那边已经传了口谕,让您今晚好生准备着。听说待会儿江统领会亲自来传旨呢。”她顿了顿,声音压得低了些,“只是……那原来的驸马蒋翎珏,还在偏院禁着,要不要……”
“一个废人罢了。”上官璃月没等她说完,就漫不经心地打断,指尖将步摇簪进发髻,镜面映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留着碍眼,拖去乱葬岗,处理干净些。”
韵瑶心头一颤,连忙应声:“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等等。”上官璃月叫住她,指尖抚过妆台上的玉梳,“传旨的时候,是陛下来永华宫,还是本宫去养心殿?”
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正是江陌残:“劳烦通传贵妃娘娘一声,属下江陌残,奉陛下旨意前来宣旨。”
上官璃月眼中瞬间燃起一抹亮色,连忙对韵瑶道:“快,扶本宫起来接旨。”她理了理衣襟,快步走到殿中,摆出端庄得体的姿态,眼底却藏不住即将得偿所愿的雀跃——只要能得到陛下的恩宠,区区一个蒋翎珏,死不足惜。
韵瑶连忙撩开帘子,江陌残一身玄色劲装,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见了上官璃月,只略一拱手,语气平淡:“贵妃娘娘,陛下有旨,今夜着您往养心殿侍寝,戌时三刻,自永华宫出发即可。”
没有多余的寒暄,更没有寻常传旨时的恭敬。上官璃月心头掠过一丝不快,却还是强压下去,屈膝领旨:“臣妾领旨谢恩。”
江陌残没再多言,转身便走,仿佛多待一刻都是多余。
待他走远,上官璃月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指尖死死攥着衣襟:“江陌残这狗东西,竟敢如此怠慢本宫!”
韵瑶连忙上前劝慰:“娘娘息怒,如今您即将得陛下宠幸,何必与一个统领置气?快些梳洗打扮才是正经。”
上官璃月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手,镜中的自己眼底满是势在必得的光芒。她抚上鬓边的步摇,冷笑道:“等着吧,等本宫站稳了脚跟,这些狗奴才,一个个都得给本宫跪着回话!”
她转身走向内室,声音带着几分得意:“韵瑶,把那套孔雀蓝的宫装取来,再备些上好的香膏——今晚,本宫定要让陛下记住永华宫的上官璃月。”
永华宫的暖阁里还弥漫着上官璃月新换的凝神香,澹台凝霜的脚步声已悄无声息地踏过门槛,石榴红的宫装扫过地面,带出一阵凌厉的香风。她没让人通报,就那样静立在屏风旁,听着内室里的得意话音,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记着谁啊?”
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瞬间冻住了满室的暖香。
上官璃月猛地回头,见她一身荣宠的装束,鬓边斜插着萧夙朝昨日亲赐的东珠簪,不由得脸色一白。落霜早已快步上前,厉声呵斥:“皇后娘娘驾临,贵妃还不跪下接驾?”
上官璃月攥紧了袖口,膝盖刚要弯下,却被澹台凝霜抬手止住。她目光落在落霜身上,语气平淡无波:“掌嘴。”
落霜浑身一颤,不敢有丝毫迟疑,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扇去,“啪”的一声脆响,在静室里格外刺耳。她低着头,脸颊迅速浮起红痕,却连半句辩解都不敢说——她方才的呵斥,倒像是在提醒上官璃月该行礼,反倒落了下乘。
澹台凝霜没再看她,缓步走到妆台前,抬手漫不经心地拨了拨衣领,故意让颈侧那片暧昧的红痕露得更明显些。晨光透过窗棂照在那片肌肤上,红得刺目,像在无声宣告着独有的恩宠。她瞥向脸色发白的上官璃月,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打量:“本宫听闻,贵妃今儿要去养心殿侍寝?”
上官璃月强压下心头的屈辱,挺直脊背回话,声音却有些发紧:“是陛下恩典。”
“恩典?”澹台凝霜轻笑一声,抬手按了按后腰,眉头微蹙,像是带着几分难耐的倦意,“说起来,本宫方才还在养心殿承宠,这腰啊,到现在还酸得厉害。贵妃既然得了陛下‘恩典’,想必是懂些伺候人的法子,不如给本宫按按?”
这话无异于当众羞辱,上官璃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底翻涌着怒意,却偏要挤出笑意,目光落在她颈间的红痕上,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娘娘脖子间的红痕,倒像是陛下专属的印记,旁人哪里敢碰?”
“自然是专属的。”澹台凝霜抚上颈侧,指尖轻轻摩挲着那片肌肤,语气里的骄傲毫不掩饰,“本宫自五年前嫁给陛下,这后宫的恩宠就没断过。去年生辰,陛下还亲赐了丹书铁券,许本宫不死之权。”
她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上官璃月紧绷的脸,慢悠悠地补充道:“说起来,这后宫许久没添新人了,本宫想着,该给陛下选秀纳妃了。多添些年轻貌美的妹妹,也好替本宫分些担子,省得陛下总盯着本宫一个人,累得慌。”
上官璃月的脸色彻底白了。她这才明白,澹台凝霜哪是来问罪的,分明是来宣示主权的——用那丹书铁券,用那盛宠不衰的底气,告诉她谁才是这后宫真正的主子。选秀纳妃?不过是提醒她,她这点恩宠,随时能被新人取代罢了。
澹台凝霜看着她煞白的脸色,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转身往外走,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好好准备侍寝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石榴红的宫装消失在门口,留下满室凝滞的香风,和上官璃月僵在原地的身影,指尖的锦缎已被攥得发皱。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缠绕着书架上的古籍,萧夙朝正临窗翻看江南送来的漕运密折,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目光却似有若无地飘向窗外——算算时辰,她该从永华宫回来了。
江陌残轻步走入,将方才在永华宫听闻的话一字不落地禀明,末了垂首侍立,静待旨意。
萧夙朝放下密折,指尖在紫檀木案上轻轻叩了叩,忽然低笑出声,眼底漾着几分了然的宠溺:“她倒有闲心提选秀的事,名单这就拟出来了?”
江陌残微怔,抬眼看向自家陛下——方才皇后娘娘在永华宫说那话时,明摆着是气上官璃月,怎么听陛下这语气,倒像是真要应下来?他迟疑着问道:“您……当真同意了?”
“她想瞧着后宫‘百花齐放’,朕自然要遂了她的意。”萧夙朝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一卷画册,指尖拂过封面的暗纹,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左右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她乐意折腾,便让她折腾去。”
他顿了顿,侧头看向江陌残,眉梢微挑:“既是选秀,总该有画像吧?拿来给朕瞧瞧,免得选些歪瓜裂枣,污了她的眼。”
江陌残这才恍然——陛下哪是真要纳新人,分明是顺着皇后的心意,顺便探探她的底线。他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紫檀木匣,双手奉上:“回陛下,刚从宗人府取来的,皆是各世家适龄的贵女画像,已按品阶排好了。”
萧夙朝接过木匣,打开时,一缕淡淡的墨香混着胭脂气飘出。他随手抽出最上面一卷,展开时,宣纸上的女子眉眼温婉,正含羞带怯地望着画外。
“嗯,瞧着倒还算周正。”他漫不经心地评价着,目光却没在画像上多留,反倒望向窗外,像是在想什么心事,“让宗人府把画像送到养心殿去,告诉她,人选任凭她定夺。”
江陌残应声“喏”,刚要退下,又被萧夙朝叫住。
“对了,”萧夙朝指尖捏着那卷画像,语气忽然沉了沉,“永华宫那位,今晚的‘侍寝’,让侍卫穿好龙袍在偏殿候着,别真让她进了内室,惹她不痛快。”
江陌残连忙应下,转身退出御书房时,耳后还飘来陛下低柔的吩咐——
“让御膳房把冰糖雪梨端进来,她这会子该渴了。”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殿内,将案上的画像映得愈发清晰,只是画中女子的容颜,终究抵不过陛下心头那抹石榴红的身影。
萧夙朝将画像随手搁在案上,目光落回那卷漕运密折,却没再往下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边的雕花,忽然想起方才江陌残描述的情形——她故意露出颈间红痕,提及丹书铁券时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定是把上官璃月气得不轻。
他低笑一声,眼底的宠溺几乎要漫出来。这小丫头,明明自己醋意翻涌,偏要装得大度,连“选秀”这种话都编得出来。
正想着,殿外传来落霜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陛下,皇后娘娘回来了。”
萧夙朝抬眼,就见澹台凝霜掀帘而入,石榴红的宫装在阴影里划出一道鲜亮的弧光。她刚从永华宫回来,鬓边的东珠簪微微晃动,带着点风尘仆仆的鲜活气。
“在说什么呢,笑得这样开心?”她走到案边,目光扫过那叠画像,眉梢微微一挑,“这就是陛下说的‘百花齐放’?”
“刚想让人给你送去,你倒自己来了。”萧夙朝伸手将她拉到怀里,指尖捏了捏她的耳垂,“怎么,吃醋了?”
澹台凝霜挣了挣没挣开,索性往他怀里靠了靠,下巴抵着他的肩窝,声音闷闷的:“臣妾哪敢吃醋,不过是想着替陛下分忧罢了。”
“哦?分忧?”萧夙朝低笑,伸手翻开最上面的画像,“那你瞧瞧,这几位贵女,可有入得了你眼的?”
澹台凝霜瞥了一眼,画像上的女子杏眼桃腮,确实标致。她伸手在画中人的脸颊上戳了戳,语气带着点促狭:“这位看着倒是温顺,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伺候人——比如,会不会按腰?”
萧夙朝被她逗笑,一把将画像合上扔回木匣:“胡说什么。”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沉而温柔,“这后宫有你一个,就够朕头疼的了,哪还容得下旁人。”
澹台凝霜心头一暖,刚要说话,就见落霜端着冰糖雪梨进来,见两人依偎在一处,连忙低下头,将玉盅放在案上便退了出去。
萧夙朝舀了一勺雪梨递到她唇边,软糯的梨肉混着清甜的汤汁滑入喉咙,恰好压下了方才的燥意。“方才在永华宫,没气着吧?”他轻声问道,指尖抚过她的侧脸。
“气什么?”澹台凝霜咽下梨肉,抬眼望他,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倒是觉得,上官璃月那副咬牙切齿又不敢发作的样子,挺有趣的。”
她顿了顿,忽然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今晚那位‘替身侍卫’,能不能演得像些?”
萧夙朝低笑出声,捏了捏她的腰侧:“放心,朕特意挑了个话少的,保准露不了破绽。”他舀起一块川贝递到她唇边,“倒是你,明儿见了上官璃月,可得拿出点皇后的架子,别让她看出端倪。”
澹台凝霜张口接住川贝,舌尖卷过他的指尖,惹得他呼吸一滞。她含着川贝含糊道:“那陛下可得好好赏我,毕竟演好戏,也是很累的。”
“赏。”萧夙朝的声音喑哑下来,低头咬住她的唇,将剩下的话都咽进了这个带着梨香的吻里,“今晚……就用那白茶味的超薄大号赏你,如何?”
窗外的日光渐渐西斜,御书房内的梨香混着檀香,缠缠绵绵地漫开,比任何蜜饯都要甜腻几分。
暮色漫进养心殿时,晚膳刚撤下。澹台凝霜踩着软缎鞋走到菱花镜前,铜镜打磨得光可鉴人,将她的身影映得愈发清晰。
她微微侧头,镜中女子凤眸流转间自带三分魅惑,眼尾那点天然的绯色,比最精致的胭脂还要动人。鼻梁挺翘如琢玉,唇瓣饱满似含露,明明是端正的宫装,却被她穿出几分慵懒的风情。抬手拢了拢鬓发,指尖划过纤细的腰线,裙摆下露出的脚踝莹白如玉,衬得双腿愈发修长。
这般骨相清奇,皮相又无可挑剔,真真应了那句“美人在骨不在皮”,偏她还占全了。比起刚入宫时的青涩,如今眉眼间多了几分从容的韵致,反倒比往日更添了三分风华。
她对着镜子转了半圈,忽然回头看向正翻奏折的萧夙朝,语气带着点孩子气的较真:“我没老对不对?”
萧夙朝抬眼,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片刻,放下朱笔起身走到她身后,从镜中望着她,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非但没老,反倒比从前更美了。”他低头在她耳畔轻笑,“刚见你的时候像带刺的红玫瑰,如今倒像熟透的石榴,甜得让人想咬一口。”
澹台凝霜被他说得脸颊微红,却得意地扬起下巴,对着镜子理了理衣襟:“那可不,我从小到大就没缺过追求者。从总角之年到如今,这张脸可没给我丢过人,美到现在也是本事。”
“是本事。”萧夙朝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声音带着点怀念的喑哑,“还记得上高中那会儿吗?某些人既是年级第一的学神,又是敢逃课翻墙的校霸,打架时眼神凌厉得像只小豹子,转头换上校服,又美得让人心惊。”
他指尖在她腰间轻轻画着圈,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醋意:“那会儿每天课间,来看你的男生能从三楼排到一楼,愣是把楼梯口堵成了集市,好几次引发楼层交通隐患,被教导主任在广播里点名。还有人为了给你送瓶水,在操场打架打得鼻青脸肿,也是常有的事。”
澹台凝霜被他说得笑出声,抬手拍开他作乱的手:“那时候你不也一样?仗着自己是学生会主席,天天抓我逃课,转头又在我打架时偷偷给我递创可贴。”她转身看他,眼底闪着狡黠的光,“说起来,你当年是不是也在追求者之列?”
萧夙朝低笑一声,俯身吻住她的唇,辗转厮磨间声音含糊:“不然呢?不然现在怎么能把你圈在宫里,独占这朵从高中时就惦记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