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林雨晴心头微微一跳。
她立刻收敛心神,专注地盯着时间。
三点整,电话准时接入。
林雨晴熟练地开启了录音和速记功能,自己则退到一旁,如同一个安静的影子,只有指尖在电脑上飞快地记录着关键词汇和行动项。
徐平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沉稳有力,只谈最核心的几点:
某关键车规级芯片的备选供应商评估进展;
与姚尘风在成本分摊上的初步共识;
以及要求陈默尽快拿出智能驾驶产品线在芯片可能受限情况下的b方案技术路径。
陈默的回应简洁而精准,每个问题都直击要害。
十五分钟,几乎是分秒不差,高效得令人窒息。
电话挂断的余音似乎还在空气中震颤,林雨晴已迅速切入了下一个议程:“陈总,蒋总那边已在线等候。”
“接进来。”陈默靠向椅背,眉宇间染上一丝凝重。
视频画面亮起,蒋雨宏略显憔悴但眼神焦灼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似乎是嘈杂的实验室。
“陈总,情况比邮件里说的更糟!
Luminar这批次样品的光学镜头组存在批次性装调偏差,导致点云在边缘区域出现系统性畸变!
我们依赖其原始点云数据的融合算法和决策模型需要大面积调整!
更麻烦的是,他们暗示问题根源可能在其上游镜片供应商,解决周期...
可能长达三个月,我们等不起。”
蒋雨宏语速极快,带着急切。
林雨晴飞快地记录着关键信息:镜头组装调偏差、系统性畸变、算法模型需调整、上游问题、三个月周期。
陈默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卞金鳞呢?他的控制团队评估过影响边界没有?
现有算法框架下,能否通过软件补偿或感知权重调整弱化影响?
另外,备选方案?”
蒋雨宏立刻回答:
“卞博正在现场带着团队做极限压力测试。
初步结论是,在城市场景复杂边缘目标(比如突然横穿的自行车、小动物)的识别率会显着下降,安全冗余被严重侵蚀。
软件补偿效果有限,治标不治本。
备选...我们正在紧急联络国内的速腾和禾赛,但他们的车规进度和性能参数...”
“参数达不到‘启界’设计目标,我知道。”陈默打断他,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敲击,这是他深度思考时的习惯。
“两条腿走路:第一,给Luminar下最后通牒,要求他们72小时内提供完整的失效分析报告和切实可行的、时间可接受的解决方案,明确告知违约后果。
法务和采购你直接协调。
第二,启动plan b应急预研。
卞金鳞牵头,评估现有国内顶尖供应商产品,哪怕参数暂时落后,在特定场景下(比如高速结构化道路)替代Luminar的可行性,以及需要多长时间、多大代价能追平性能。
同时,启动自研激光雷达关键光学模组的预研立项,就从这次的问题点入手。
我不要听困难,我要看到你们破局的路径和时间表。
24小时后,带着卞金鳞和你们的方案,向我汇报。”
他的指令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为焦头烂额的团队指明了方向。
“明白!陈总!我们立刻执行!”蒋雨宏眼中爆发出光芒,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视频会议结束,办公室里恢复了短暂的安静。
陈默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手指揉着眉心。
连续的高强度脑力激荡,饶是顶级牛马的他也感到一丝疲惫。
林雨晴将一杯冷萃的拿铁轻轻放在他手边,她知道老板的习惯,下午这个点儿该喝“药”了。
然后便安静地整理着刚才两个会议产生的记录和行动项,分门别类,标注清晰,准备稍后发送给相关责任人。
“雨晴,”陈默忽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晚上的饭局帮我推,另外帮我订个安静点的地方,两人位。当然先问问胡总今晚有没有安排。”
林雨晴立刻心领神会:“好的陈总。我马上确认胡总那边的日程并预订餐厅。”
她点开胡笳秘书的welink,快速发出一条消息:“陈总询问胡总今晚是否有空共进晚餐?[可爱]”
几秒钟后,回复就来了:“胡总晚上七点后有空![开心] 地点林秘您定就好,胡总说她都可以,听陈总安排。”
林雨晴抿嘴一笑,迅速在鹏城有名的云端法餐厅“云境”订好了靠窗的景观位。
她知道胡笳喜欢那里的氛围和甜品。
预订信息同步发给了胡笳的秘书和陈默。
处理完这一切,她看着闭目养神的陈默,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些标注着“最高优先级”的待办事项,无声地吸了口气。
这就是她工作的节奏,高压、精密、容错率极低,在巨头的意志与各方诉求的夹缝中,寻找着那微妙的平衡点。
而她,似乎已逐渐游刃有余。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半,华兴G区员工食堂三楼小包间。
这里比楼下大食堂安静雅致许多,是少数高管或需要安静谈话的员工的选择。
林雨晴陪着刚结束又一个技术评审的陈默走进来,找了个靠角落的安静位置。
陈默看起来放松了些,随意点了几个清淡小菜。
林雨晴则只要了一碗汤羹。
饭菜上桌,陈默拿起筷子,像是闲聊般随口问道:“昨天下午徐双龙那个电话,预算超支,大概超了多少?”
林雨晴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老板会问这个细节。
她谨慎地回答:“徐经理在电话里没有提及具体金额,只说是‘紧急情况’,坚持要面谈。我按您之前的授权和部门管理规范,引导他走标准流程了。”
“嗯。”陈默应了一声,夹了一筷子青菜,慢条斯理地吃着。
包间里一时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过了片刻,他才再次开口,声音比较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林雨晴心上:
“雨晴,位置不一样了,看到的、听到的东西,分量也完全不同。一点‘风声’,落在下面可能就是一场风暴。”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
“张福全那里,你偶尔递递‘天气预告’,分寸把握得还行。
他老江湖,懂规矩,知道什么风该避,什么话能递。”
林雨晴握着汤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尖微微发白。
后背的寒毛似乎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