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欢凝眸打量那张俊颜,脑中飞速检索。
这张脸……究竟在哪儿见过?
片刻后,对方先收回目光,神色淡然如静水,仿佛周遭动静皆与他无关。
身侧一人转头用东胡语低声交谈,他侧身细听,唇形开合间,倒不惧旁人窥探。
不多时,那队马车缓缓驶过街巷。
留下满街行人驻足翘首,恋恋难舍。
“世间竟有这般貌胜女子的美男!”
“尤其是那双眸子,清润如寒潭……”
“瞧这阵仗,一定是东胡来使吧?年少有为,可惜是外邦之人。”
“哼!东胡先犯我边疆,此番入京,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长长记性!”
……
苏欢合上窗棂,眸中若有所思。
她记性素来过目不忘,若曾相识,断无记不起的道理。
可眼前这张脸,分明陌生得很,偏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叩叩。”
季冉敲门而入,手中捧着一本薄薄的册子。
“二小姐,小小姐,这是本月流霞酒肆的赠酒名录。”
自流霞酒肆在帝京声名鹊起,苏欢便吩咐季冉每月给指定府邸送酒。
经商之道,贵在平日维系,与自家茶庄的经营路数如出一辙。
季冉素来细致,特意单独列明呈递。
苏欢颔首,语气平淡:“照旧走账便是。”
帝京之中,能让她这般上心维系的府邸本就不多,花费有限,不过是例行过目罢了。
季冉办事稳妥,她向来放心。
就连苏芙芙也只是抬眼扫了一眼,便低头继续忙活———
名录上的条目大同小异,她看一次便记牢了,且所列太过简略,实在提不起兴致。
谁知季冉动作一顿,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苏欢挑眉:“何事?”
季冉斟酌着开口:“也不算大事,只是……谢公子本月已来酒肆七次。您先前吩咐过,谢公子到访,所有花费全免……”
苏欢:“……”
她确实说过这话。
谢聿曾帮过她大忙,此番来帝京,她作为东道主,略尽地主之谊本是应当。
些许酒水,不值一提。
可他才回京几日?竟来这般频繁!
把流霞酒肆当自家后花园了?
季冉接着道:“谢公子每次来,都会点三样不同的酒品,从未重样。”
苏欢:“……”
好得很,这哪里是后花园,分明是把酒肆的酒窖当自家库房了!
苏芙芙也惊得瞪圆了乌溜溜的大眼睛。
———这得喝多少酒啊!就算是四哥,这般喝法也顶不住吧?
“名录给我看看。”苏欢沉声道。
季冉双手递上,轻咳一声:“原本想着月底再呈给您,今日恰巧遇上了。”
苏欢看得极快,过目不忘的本事让她一眼便记牢了,却还是反复翻了三遍,只觉难以置信。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辈!”
隔三差五来吃霸王酒也就罢了,还专挑不同的点!
流霞酒肆推出的特饮与新品,竟被他尝了个遍!
难怪季冉要特意呈给她看!
苏欢语气凉凉:“幸好酒肆酒品繁多,不然怕是不够他挑选的。”
季冉连忙解释:“谢公子虽点的花样多,但每样只点一壶,量并不算大……”
苏欢抖了抖手中的名录,气极反笑:“这么说,我还得多谢他手下留情,替我省钱了?”
季冉:“……”
他能怎么办?
谢聿第一次来,便直接推着轮椅进了二小姐的专属包厢!
傻子也能看出二人关系匪浅,更何况二小姐后来特意交代过免单的事……
“这些都是次要的。”季冉话锋一转,“关键是谢公子身有腿疾,常年轮椅相伴,腿上总盖着厚毯,想来病痛不轻。您先前才好不容易保住他的双腿,如今还在为他诊治,这般饮酒,怕是于身体不利啊。”
他曾亲自送过药酒去谢府,自然知晓其中缘由。
苏欢只觉得头疼欲裂,深吸一口气按了按太阳穴:“他性命无碍……罢了,他体质特殊,这般饮法,一时半会儿喝不死。”
季冉闻言,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若是谢公子在酒肆出了差错,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竟是二小姐您的友人,总归是要……”
“此等友人,我不认。”苏欢冷声打断。
季冉:“……”
“日后他再来,便当作普通宾客对待即可。”苏欢语气果决。
季冉一愣,愈发犹豫:“那下次谢公子来,这酒……还免单吗?”
苏欢闭上眼,终是吐出两个字:“照旧。”
“啪叽。”
苏芙芙手中的账本掉在了地上。
她呆呆地看着苏欢。
————那、那流霞酒肆岂不是要被喝倒闭了?她们家还指望酒肆赚钱,供三哥读书、四哥守关呢!
苏欢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慰道:“无妨,回头我多收他点诊金便是。”
苏芙芙这才放下心来,捡起账本,一手托腮,开始认真琢磨起其他赚钱法子。
苏欢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忽然眸光一动。
季冉正准备退出去,见她这般模样,连忙问道:“二小姐还有吩咐?”
苏欢抬眼看向他,忽然问道:“谢聿今日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