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欢正调试着一剂新药,闻言抬眸,杏眼微挑:“你说的是哪位贵人?”
小厮跑得气喘吁吁,手指哆嗦着指向院外,苏欢顺着方向望去,见一个侍从打扮的年轻男人疾步而来,眉眼间的焦灼瞧着有些眼熟。
不过片刻,苏欢便忆起此人身份,这不是裴承衍的侍从吗?
“苏二小姐。”
那侍从行过礼,眉头拧成疙瘩,语气急切。
“我家侯爷突然晕厥,府里实在没了主意,特来请您走一趟。”
苏欢指尖摩挲着药杵,心头微动。
“究竟是何症状?”
前几日在宫宴上见勇毅侯还中气十足,怎的转眼就倒下了?
勇毅侯府在帝京权势滔天,若只是寻常病症,勇毅侯府断不会舍近求远来请她。
“说来话长,我家二少爷本想亲自来请,可府里走不开,这才遣了小的来。”
侍从深深作揖。
“知道冒昧打扰,可实在是火烧眉毛了,还望苏二小姐海涵。”
话都说到这份上,明摆着勇毅侯情况危急。
苏欢将药杵一放,淡淡道:“我这就随你去。”
一旁的苏景逸和苏芙芙闻声凑过来,眼神里满是担忧。
苏景逸性子稳妥,上前一步:“姐姐,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苏欢摆摆手:“不必,你们在家等我即可。”
眼下勇毅侯府是何光景还未可知,多一人去,反多一分变数。
苏景逸犹豫了下,见她主意已定,只得应下:“那姐姐你小心。”
苏芙芙也跟着点头,小脸上满是紧张。
———连裴二少爷都专门派人来请,勇毅侯府这趟怕是不简单啊。
苏欢不再耽搁,对侍从道:“咱们这就走。”
侍从脸上的紧张总算松了些,连忙侧身引路。
“苏二小姐,请!”
……
苏欢坐上勇毅侯府的马车,一路往城南而去。
车厢里静得瘆人,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辘辘声,衬得人心头沉甸甸的。
快到勇毅侯府时,苏欢看着那紧闭的朱漆大门,越发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往日车水马龙的勇毅侯府门庭,此刻竟悄无声息,门檐下的红灯笼都像是没了精神,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
听闻苏欢到了,大门才“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侍从引着她快步进去。
穿过回廊,越过月洞门,苏欢发现府里的下人个个噤若寒蝉,走路都踮着脚。
整个勇毅侯府像是被一层密不透风的乌云罩着,连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
苏欢面不改色,径直往里走,终于在正院的天井里,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苏景逸。
他往日里是个风流倜傥的主,此刻却眉头紧锁,在廊下不停地踱步,那模样是苏欢从未见过的焦灼。
“二公子,苏姑娘到了!”
听到侍从的通传,苏景逸猛地回神,看到苏欢的瞬间,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
苏欢与他略一拱手,目光随即投向他身后的正房。
房门大敞着,几个丫鬟端着铜盆进进出出,脚步匆忙得像是在逃命。
苏欢眼尖,瞥见她们手里的帕子上,隐隐洇着暗红的痕迹。
“二公子,这是……”
苏景逸眉头拧得更紧:
“本不想叨扰你,可事出突然,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了。劳烦你进去给父亲瞧瞧,把把脉。”
苏欢颔首。
苏景逸立刻引着她往内走,谁知刚到房门口,就被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拦了下来。
“二公子,世子有令,大人病重,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苏景逸嗤笑一声,语气冰冷:
“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苏欢苏姑娘!我请她来给父亲治病的,你也敢拦?”
那侍卫脸色一变,这才注意到苏景逸身后的苏欢。
瞧见她清丽却镇定的模样,侍卫脸上露出犹豫。
换做旁人,他自然有一百个理由拦着,可这人是苏欢。
整个清河镇谁不知道,是她妙手回春,治好了知府夫人的疑难杂症?
便是太医院的御医来了,也得敬她三分。
如今苏景逸说请她来给大人治病,他哪敢拦?
就在这时,房内传来一个略显疲惫的女声:
“让苏姑娘进来吧。”
侍卫立刻躬身退下:“是。”
苏景逸冷冷地瞥了那侍卫一眼,丢下句“你给我记着”,便引着苏欢进了屋。
苏欢心头暗忖——难怪苏景逸请她请得这般急切,想来在她来之前,他自己都被拦在外面了。
有她这层“金字招牌”在,那些人自然没了借口。
一进内室,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气便直冲鼻腔,苏欢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丞相苏崇漓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如纸,双眼紧闭,看得出来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床头的地上摆着个刚换下来的铜盆,颜色暗沉。
苏景熙坐在床边,神色看似担忧,正拿帕子擦拭着苏崇漓嘴角的血迹。
李氏站在另一侧,双眼红肿,形容憔悴,可眼神落在苏欢身上时,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旁边还站着个白胡子老头,苏欢认得,是清河镇医署的孙御医。
此刻他捻着胡须,唉声叹气,一脸的无计可施。
李氏瞥了苏欢一眼,很快移开视线,对着苏景熙低声道:
“景逸把苏姑娘请来了,不如先让她看看?”
苏景熙像是刚反应过来,回头看向苏景逸,眉头一皱,语气带着训斥:
“算你还有点孝心。”
苏景逸脸色更冷,没搭话。
苏欢却敏锐地察觉到这兄弟俩之间的火药味。
苏景熙是世子,又娶了镇国公的女儿,论身份地位,都压过名声“不务正业”的苏景逸一头,怎的对他敌意这么重?
不过眼下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苏景逸目光转向孙御医:“孙太医,劳驾让让。”
孙御医下意识看了苏景熙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让开,一边走一边摇头:
“大人这病,怕是棘手得很啊!”
苏欢径直走到床边,刚拿出脉枕,床上的苏崇漓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跟着一个翻身,对着铜盆就吐出一口漆黑的血!
“爹!”
苏景熙慌得立刻上前。
苏景逸也变了脸色:“这、父亲怎么吐的是墨血!?”
苏欢的裙角被溅上一点黑红的血渍。
她盯着不停吐血的苏崇漓,黛眉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