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
十分的尴尬。。
到底是何等仓促短暂的一面,竟叫芙芙不过睡了一觉,便生生错过?
套近乎哪有这般套法。
苏欢才不信这位凤王殿下真的是头一回知晓她已到帝京。
他好歹是金枝玉叶,纵使不得宠,身边也断不愁伺候的人。
断无今日才知晓她身份的道理。
既对方要演,她便陪着周旋。
苏欢抿唇一笑:“看殿下行色匆匆,想来是有急务,我等就不耽搁殿下时辰了。”
说罢,抬手示意马夫继续退避。
姬凤唇瓣微颤,终是颔首:“好。改日得空,本王亲自登门苏府拜访。”
说罢,凤王府的车驾便径直前驶。
苏欢回眸一瞥,那方向瞧着像是皇宫。
待周遭静了,苏欢侧首问:“宫里可是出了事?”
魏刈再度惊佩她的敏锐,也不隐瞒:“三皇子的案子还在勘审,其中一名证人,兴许与当年凤王意外腿伤有关。”
苏欢瞬间悟透。
姬帝这是起了疑心。
“如此说来,这位三皇子当真是命途多舛。”
麻烦接踵而至,如今连多年前的旧案,也扣到他头上。
分明是要将他置于死地。
当然,姬凤的腿是否当真为姬鞒所残,也未可知。
姬鞒纵有通天手段,此番也在劫难逃。
姬凤纵不受宠,也是姬帝骨血,同室操戈、野心昭彰,最犯帝王忌讳。
若此事坐实,纵姬帝对这个儿子有几分情分,怕也会消散殆尽。
魏刈顿了顿:“你与姬凤相识?”
苏欢颔首:“方才世子不都听见了?”
魏刈挑眉,显然对这回答不甚满意。
苏欢暗叹口气。
她怎会想到,随手救的受伤离家少年,竟是如今的凤王殿下。
苏欢回想方才种种,心底陡升更强烈的直觉。
这位凤王殿下,怕不是好相与的。
“世子与凤王相熟?”
魏刈摇头。
前些年他戍守边疆,鲜少留京,即便在京,与姬凤也没多少往来。
“他腿伤后,便搬出皇宫,极少出府。”
若非今日燕岭等人提及,姬帝怕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个儿子。
苏欢心下明了。
魏刈上前数步,至马车前。
“近日不太平,你多留心。”
苏欢心尖儿一动,笑着抬眸与他对视。
“天子脚下,岂不是最安全的?”
四目相对,魏刈眸中似起波澜。
须臾,他轻颔首。
“是。”
……
姬凤放下车帘,收回目光。
然脑海中仍不断闪过方才画面。
魏刈与苏欢隔着路口遥遥相望,二人间距不短,却莫名亲近,好似周身笼着一层无形气韵,将他们与旁人隔开。
虽只寥寥数语,可那份亲密与信任,旁人难以插足。
姬凤面上笑意渐消,清俊面容如霜雪凝结。
“魏刈与她,很是亲近?”
“回殿下的话,魏世子与苏二小姐往来甚密。听闻从前世子遇刺,命悬一线,全靠苏二小姐出手相救。再加上大长公主对苏二小姐多有照拂,二人交情比旁人亲近许多。”
帝京上下,谁不晓得尚仪府和丞相府,都是苏欢的依仗?
姬凤若有所思。
方才那场面,他笃定魏刈对苏欢心思迥异。
至于苏欢……
“殿下,可要遣人暗地查探?”
姬凤摇头:“不必。”
“是。”
眼下最紧要的,是入宫后即将应对的局面。
念及方才宫人匆匆传召的模样,姬凤轻嗤一笑。
今日怕是有场好戏上演……
……
苏欢同魏刈分开后,回了苏府。
踏入房内,苏欢走到案几旁,从怀中掏出本薄薄册子。
苏芙芙在旁玩耍,无意瞥去,隐约见册上有“日常录”三字。
她没多留心,自个儿又摆开棋盘。
姐姐前次留了个残局,她绞尽脑汁想了好几日,仍没寻到破解法子。
苏欢望着那本册子,眸光沉静。
这是姬帝近三月的日常录,上头清楚记着姬帝这段时日里,每日起卧时辰,还有三餐饮食、茶饮。
这是极机密的物件,论理苏欢绝没机会瞧见。
故而,这本是拓本———出自大长公主之手。
自打诊出姬帝有心疾,她便疑心有人下毒,在姬帝日常起居里做了手脚。
跟大长公主暗示过后,大长公主思量许久,今日把这份日常录给了她。
苏欢翻开第一页。
边看边想,虽说当皇帝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可这至尊之位,向来满是血腥残忍。
那龙椅,便是世间最华丽的牢笼。
自由?
那是最奢侈的物事,哪怕是万万人之上的帝王,也不例外。
苏欢看得极快,一页页翻过,浑然不觉时光流逝,转眼已到傍晚。
她点了灯,就着昏黄烛火接着看。
没一会儿,身旁传来咕噜一声。
苏欢回神,侧头望去,对上一双赧然的大眼睛。
苏芙芙红着脸捂着小肚子。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打扰姐姐的!可这肚子实在太不给力!
苏欢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这么晚了,饿坏了吧?咋不提醒我?”
苏芙芙腼腆一笑。
方才丫鬟来请用膳,可她见姐姐看得入神,舍不得打扰,便摆摆手让丫鬟退下了。
她极少见姐姐这般专注地瞧一本书!
苏欢自然猜得到她的心思,笑着捏捏她的脸蛋。
“这册子今儿看明儿看都一样,不差这一时半刻。先去用饭。”
横竖姬帝已经着了道。
不过是查明真相早晚的事儿。
说着,她起身,打算合上册子去用膳。
临去时,她无意多瞧了眼,陡然顿住脚步。
望着上头那行字迹,她的眸子缓缓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