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鞒自然是不肯认的。
“没做过的事,我为何要认!?你们是不是疯了,天底下人皆可通敌,唯独我断不可能!”
这般指控比先前所有罪名都更要命,姬鞒心里跟明镜似的。若不咬死了把这事掰扯清楚,这辈子便再无翻身之日!
“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使的下三滥手段,你们竟也信!”
姬鞒满脸轻蔑,“看来廷尉寺尽是些酒囊饭袋!”
许辙神色沉静,眸中似淬了冰:“激将法没用,你好生说话。这案子并非我一人说了算,三司会审都查出你有蹊跷,你就没什么要辩白的?”
他抬手拍了拍案头卷宗。
“刑部的供词已然送到,杀沈墨的那人,供认是受你指使。”
“污蔑!”
姬鞒瞬间暴跳如雷,奈何手脚都被枷锁锁死,拼了命挣扎,只挣出些支离破碎的闷响。
“纯是污蔑!我日日困在清心苑,连大门都没踏出过一步,见过的人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他说受我指使?敢问我哪来的通天手段,能隔着层层看守,命他去杀沈墨?你说的那人,我连面都没照过!”
许辙冷眼睨着他,眼神里像在看一场无趣透顶的戏。
那过分冷静的目光,叫姬鞒心底发毛。
他说不出究竟哪不对,可本能觉着处处透着古怪。
终于,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牢房里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僵持。
这死寂叫姬鞒脊梁骨发寒,仿佛有什么失控的祸事即将降临。
许辙屈指叩了叩那份卷宗。
“你可知,这里头还有另一人的证词。”
姬鞒懵了:“谁?!”
许辙:“王胡。”
姬鞒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谁?”
许辙目光冷得像把剑,一字字戳进姬鞒耳朵里:“你在清心苑的侍从。”
姬鞒如遭雷击。
接下来许辙说的每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口!
“你被软禁清心苑后,千方百计用银子开路,把身边伺候的人换成了他。他是你的心腹,替你跟外头递话传信,可有这事?”
姬鞒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脑子轰地一下空白,身子不受控地剧烈发颤。
“不、不……”
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每个字都从喉咙里艰难挤出来。
许辙接着道:“你下狱后,清心苑戒严,任何人不许随意进出。这王胡却带着金银细软,妄图从小门偷跑,被抓了个现行。”
他每说一个字,姬鞒的脸就白上一分。
前所未有的恐惧劈头盖脸砸来,将他彻底吞没。
“被抓后,他亲口承认,是你指使他找人,在牢里悄无声息结果了沈墨。毕竟死人的嘴最严实。”
“他放屁!”
姬鞒猛地打断他,脸因愤怒涨得通红,
“我没做过!他胡诌的这些全是假的!单凭一面之词,怎能作数!”
许辙:“也就是说,他对你的指控,你不认?”
“全是假的,认个屁!”
姬鞒脑子彻底乱成一团。
他死活想不通,王胡为何要背叛自己,还要把这盆脏水往他头上泼!
“不对!他绝不可能说这种话!你骗我!你在诱供!是不是!”
许辙眯起眼:“你怎知他不会说这些?你就这么信他?”
“我———”
姬鞒猛地哑了声。
他终于明白,自己已然被逼到最凶险的境地。
此时此刻,他半个字都不能说。
只因王胡是母妃派来的,当真负责替他传递消息。他若说了,便等于承认那人是自己心腹,到时对方的指控,他更难洗清。
可若不说,岂不是任由他们把罪名往他头上钉死?
进退两难,怎么做都是错!
姬鞒攥紧拳头:“我要见父皇!我要当面跟父皇陈情!”
他再清楚不过,这时候能还他清白、保他性命的,唯有那人!
可————
“陛下不会见你。”
许辙的话冷得刺骨,直接打碎他的幻想,“等案子结了,一切自会呈到陛下御案前。到时,你的是非曲直,自有陛下定夺。”
真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姬鞒浑身力气像被抽干,整个人颓丧地瘫坐在那,眼神发直,半天回不过神。
到底……是哪步错了?
自打他被软禁清心苑,一张天罗地网,就早已悄然铺开。
先是王胡被安插在他身边,再到沈墨被杀,接着一份又一份证词……
每一步都早挖好了陷阱等他跳!
而这一切,实则都在为漠北鞑靼那枚印章做佐证。
若不是真的通敌谋逆,怎会有这么多人指证?
全是为了坐实他的罪名!
想到这,姬鞒浑身发冷。
他终于意识到———有人背叛了他!
……
濯王府。
姬修依旧毫无转醒迹象。
刚过午时,孙安就来了。
确切地说,自打姬修昏迷,他就没离开过濯王府。
早上苏欢来过之后,他简单交代几句,便去隔壁补觉了。
没睡多久,他就醒了,第一时间来看姬修。
“殿下情形和往常一样。”苏欢道,“方才喂了药,却吐了大半出来。”
孙安眉头拧紧,道:“总归比之前一点都喂不进去强,足见离院使的方子对症。”
他如今格外谨慎,生怕再出现先前那种看似好转、实则恶化的状况。
苏欢点点头:“孙御医也别太忧心,您这一天只睡两个时辰,长此以往可不行。”
孙安重重叹了口气。
“是我无能,若能早些察觉殿下异样,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他全权负责姬修的病情,忙活这么久,换来的却是这般结果。
若不是陛下开恩,他这脑袋早不知落在哪了。
苏欢目光在他脸上扫过,没放过丝毫异样,温声道:“兴许是方子的问题,您不必全往自己身上揽。”
她顿了顿,“也或许是我先前判断有误,不该用那药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