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娇娇当即开口:“正是,苏二小姐这一路长途跋涉,确实该好生歇着。”
她说着便要起身去整理床铺,却被苏欢抬手拦住。
“不必劳烦,我睡旁边的小榻便好。”
许娇娇面露难色:“这如何使得?”
苏欢对她有救命之恩,如今人到了这里,她连让对方睡个安稳觉都做不到,岂不是———
苏欢随意挥了挥手,径直躺到小榻上。
“这儿挺好。”
从前风餐露宿的日子多了去了,她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许娇娇还想再劝,苏欢却竖起食指抵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别扰了你家小丫鬟的好梦,正是抽条长个子的年纪,睡不够可要耽误发育的。”
许娇娇:“……”
见苏欢执意如此,烛火摇曳间,看她眉眼间确实染着几分倦意,许娇娇终究不忍再劝,转身抱来一床崭新的棉被。
“这是前日新缝的被子,苏二小姐莫要嫌弃。”
苏欢笑着道了谢。
夜深人静时,许娇娇最后望了眼小榻上的苏欢,见她已阖上双眼,呼吸匀净,似是沉沉睡去。
许娇娇心底轻叹,满是疼惜,轻手轻脚地吹灭了灯烛。
……
次日清晨,秋香叩响了房门。
“姑娘,该起身了。”
许娇娇闻声醒来,急忙坐起看向小榻,不由一怔。
榻上空无一人,唯有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让她几乎以为昨夜种种不过是场梦。
“姑娘?”秋香又敲了两下。
许娇娇应了声“就来”,一边起身更衣梳洗,一边暗自琢磨苏欢的去向。
难不成已去了城西的矿场?
念及此,她心头更添几分忧虑。
虽说苏二小姐本事卓绝,但在这锦城终究人生地不熟,万一出了什么岔子……
“姑娘,您今日怎的总是恍恍惚惚?”秋香见她神色异样,忍不住脆声问道。
许娇娇回过神,将纷乱思绪压下。
“没什么。瞧着今日天无阴雨,待会儿出门走走吧。”
秋香不疑有他,笑着点头:“好!”
……
苏欢醒来后,并未径直前往城西矿场,反倒在城内四处闲逛起来。
李长庚当初说此地依山傍水、钟灵毓秀,此言不虚。
一条澄江穿城而过,她站在岸边远眺连绵山峦,只见万物笼罩在白茫茫的山岚中,空气湿润,带着秋日微寒,直叫人心旷神怡。
连日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她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日头渐高,街上渐渐喧闹起来,人来人往。
无人留意到这个身着灰青色劲装、头戴帷帽的少年。
同一时刻,一队人马正从城门疾驰而出。
为首一人着墨色劲装骑在马上,腰间悬剑,正是冷翼。
他勒住缰绳,骑到马车旁侧,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轿帘,只隐约露出下半张脸,却已能窥见其主人形貌清隽。
那人下颌微点,便放下了轿帘。
冷翼驱马上前朗声道:“主子有令,途中耽搁了些时辰,需得加快脚程,尽早抵达!”
其余人齐声应和:“是!”
冷翼双腿一夹马腹:“驾!”
马蹄声骤然急促,一行人身影很快消失在远方。
……
苏欢花了一日功夫,将大半个锦城转了个遍。
夜幕降临时,她走进江畔一家生意兴隆的小酒馆,在角落坐下,点了酒菜。
摘下帷帽后,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少年面容。
偶有人瞥她一眼,见她只顾自饮酒吃菜,便也不再留意。
半个时辰后,苏欢结了账离去。
她沿着江畔慢行,晚风吹过,身上散出淡淡酒气。
转过几个街角,她的身影便彻底隐没在夜色与人群中。
……
夜晩的矿场漆黑一片,只零星几点火光摇曳,想是炼铁的熔炉。
大门外站着两个守夜的汉子。
其中一人打了个哈欠,被同伴低声斥道:“打起精神!若被上头瞧见,少不得挨顿鞭子!”
“不过打个哈欠,又没真睡着。”
被训的汉子嘟囔着,“这一守便是八个时辰,谁能不困?”
“正因如此才得留神!别忘了上次老李头贪杯误事,落了什么下场!”
听了这话,那汉子才有些发怵。
他回头望了望,小声嘀咕:“这矿场就这么大,何必守得跟铁桶似的?谁敢来这惹事?”
话音未落,忽觉后颈一阵剧痛袭来。
不好!
他尚未喊出声,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加之光线昏暗,并未惊动旁人。
魏刈足尖一点,正要往前,忽觉心头警铃大作,猛地回身,一掌挥出!
电光火石间,他撞进那双清冷的美眸,心弦猛地一颤,险之又险撤回凌厉攻势。
乌云吞没月华,仅漏下一丝冷冽银线。
浓稠如墨的夜色里,本应相隔千里的两人视线交缠。
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苏欢喉头发紧,生平头一回慌了神。
———被识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