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瑷被玉池放在了自己的母亲身边教养,失去了季嫣后。玉瑷就被玉府的老祖宗领了过去:“瑷姐儿年岁小,如今没了母亲,虽然婆子丫鬟照看的仔细,到底教养上还需要大人操心。你也忙着公事,过两年女大避父,也是多有不便。”
玉池听了,心下一暖道:“感谢母亲为我操劳了。”
“我不为你想,谁为你想呢?!你是我最小的孩子,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当年…… 也是受尽了委屈,娘心里…… ”说着便流下泪来。
玉池很野,从小便不像那些大家公子这般规矩。也是因为五岁后,代替太子在敌国当质子,八九岁那一年,才被接回来。皇上给了玉家的荣耀,给尽了玉池的恩宠。就连太子,对他便也有三分的礼让。
回来那会儿,脱下衣服,竟然也没有一块好肉。他用了几年的屈辱,换回了后半辈子的荣宠。这一点,似乎和玉湖有些相似。但,又有不同。
这两年,太子当了皇帝,对他的恩宠更进一步了。玉池却知进退的,辞了皇帝给的重要的位置。他说自己的身体早不如前,没办法当重任。夫人离世、爱女年幼,此种种他都无心仕途。
这些话被皇帝好骂了一阵,最后同意了他领个闲散的职务。因为玉王妃上的折子,皇帝便把他派去教导小王爷。他想着本来玉池就是玉王妃的小叔,对小王爷恐怕会更尽心一些。这样也对得起…… 她了。
皇帝第一次见玉王妃,还是在世子的葬礼上。他代替父皇去送他嫡亲的小叔一程,那个时候玉王妃还没有被封为王妃,刚生下小王爷一年多的样子。
偌大的王府,如今就只有那么一个柔弱的女子。她当时穿着一身素衣,安静的在灵堂前烧纸。眼睛低垂着,充满了哀伤。她只是一个庶子的正室,恐怕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担忧。
皇上当时没有看清楚她的脸,只觉她柔弱清丽,就像一只被雨打湿了的蝴蝶,努力的振翅。又像是狂风中,快要被折断的花枝。紧紧的抓住树枝,不惜一切的、让人垂怜。
第二次是她被封为了王妃,她自己没有封号,但她的孩子封了世子有了封号。她代替孩子进宫谢恩,他们相遇在皇后的宫门口。她进来,他出去。他看清楚了她的样子,美得牵引着他的魂梦。
而后,他总想见她,却再没了机会。直到他登基了,宣了世子进宫、也宣了她。多年不见,岁月不曾在她身上增加痕迹,她依旧那么美,艳而不俗、娇媚而不染风尘。
她是他心心念念的,他想尽办法,总想得到的人。
玉池进入王府,第一次到王府来,比两个玉府大。再一次见她,她端坐在上首,他行礼。玉湖躲开了:“小叔莫要多礼,侄女儿受不起。”
“娘娘,礼不可废。”玉池淡淡的回答。
他看到了那个四岁的孩童,长得像母亲。五官精致的,就像是上天的精雕细琢才成的模样,似乎身体不太好。
“这是宽儿,他当年…… 是我害了他。”玉湖有些哽咽,语焉不详,引得玉池有些好奇了。但他没有问,两年了。她似乎…… 变了,似乎又没有变。
她让宽儿给玉池见了礼后,便让人下去了。两人客气了几句,用暗语约好了在曾经的别院见。玉湖看着他答应了,眼睛都有些泛红。玉池虽然面无表情,内心却激荡不已——他终是放不下她。
罢了,季嫣已去,也算不上对不起她了。
两人在别院共度了三天,玉池把自己的玉牌送给了她,挂在了她的脖颈。两年未见的两人,再见的这一刻,所有的思念都化作了春水,他们这一刻想就这样一辈子在一起。
玉湖得到他的玉牌开心不已,他终于承认了她!
别的人都不知道,也许就连季嫣都不知道。玉池真正的玉牌,是没有名字的。那个时候他小,被送到敌国,来不及。玉家六岁的孩子,才能拥有玉牌。
玉池后来的玉牌,是他回来后再刻的。许多人,都以为这个空白的玉牌早就被毁了。还是当年玉湖在小院里发现他摸着这个空白的玉牌,一问才知来历。
那个刻着名字的玉牌被放在了季嫣的棺椁,所有人都说玉池专情,对妻子情深不悔。玉湖听了既不高兴玉池的行为,又鄙夷那些人对此事的评价。她是亲耳听玉池说:“这才是我的玉牌。”
他承认的玉牌,终究是给她了。此刻的玉湖,感觉自己所有的委屈,都不再算什么了。她紧紧的黏着玉池,说:“我不会再和你分离了。”
玉池看着这个一点都没有被岁月亏待的美人,心里也有无尽的缠绵说不出口。若是、若是来世,他们能再在一起,那就好了。同时他又想到了季嫣,心里有些苦涩。虽然季嫣不美,但他也喜欢季嫣的性子。
寒来暑往,又过了五年多。玉池的身体垮塌了,早年吃的苦,始终留下了隐患。好在玉瑷已经定了亲事,在弥留那一刻。玉湖来了,她把玉瑷带走了。
玉池再也没了任何忧虑,他们的女儿,她怎么会不顾呢!
朦胧中他看到了季嫣,跟着季嫣去了。离开的那一刻,他一步一回头,看着玉湖伤心垂泪的样子:终是和你无法一辈子了。
玉瑷出嫁后,玉湖也“病逝”了,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深居简出的王妃病逝的真相。
皇宫里多了一个屠贵妃,据说她本来是在玉虚观清修。皇帝对她一见生了喜意,钦天监的说这位主子的命格对皇帝有益。便破格让她当了贵妃,此时后位虚悬。众人都以为要让她当皇后,朝臣们也反对不已。
就连皇帝也希望她是皇后,玉湖或者说屠贵妃拒绝了:“臣妾只愿伴君左右,不图这些。”
太后从中阻拦,险些为此伤了母子情分,最后还是依了皇帝。只是给屠贵妃安了个狐媚惑主的骂名,许多年都拒绝见她。
宫中不乏年轻女子,但没有一个能越过屠贵妃。屠贵妃三十几近四十了,那张脸都美的不可方物。让人见了,都不忍赞叹。
又过了五年,皇帝驾崩了。太后气的晕厥了过去,醒来后就把屠贵妃关进了密牢。众人皆以为皇帝和贵妃娘娘鹣鲽情深,一起入了黄泉上了碧落。
在阴暗的密牢里,太后折磨着玉湖,没有一年她就奄奄一息了。太后说:“你这个贱人,若非是你。英明的皇帝,怎么会有污点,怎么会那么早就去了。”
玉湖笑了,她不想活了,也活够了。
“英明?英明为什么要强占了我?他登基后第一次把我召进宫就强占了我。你们皇家真的恶心!不论是我那庶出的丈夫,还是世子。一样的恶心!你为什么不去怪男人,反而怪我?你不过也是个软弱的人!我不过是为了挣条命罢了!”
是啊,她不过是为了挣条命。在玉池把她带回玉府的那一刻,她有些怨了。
血浸到了玉牌上,她已经听不见太后在骂些什么,眼睛也模糊了。她心里有千万的不服,为何!为何!总怪女人?除了玉池,她是心甘情愿的,又有谁不是一直在胁迫她?
她被太后扔进了一个小小的湖里,说她这样贱的人,应该沉塘。她死了,因为她的怨气,久久无法让她投胎,她一直就在湖里,当了水夫人。
和她一起的,竟然还有玉池的一丝精魂。只是他附在玉牌上,没有和她进入湖中,反而埋在了岸上。
不知过了多久,岸上有了个石头,上面写了玉湖二字,她看到了。是玉池的笔墨!
有一天,她醒来听到了一个少女的哭泣。她入了少女的梦,而后得了少女的一缕魂魄,少女也心想事成了。在少女快死的时候,她的身体闪现到了玉湖岸边,血浸在了岸上,尸身沉到了湖里。
而后两个三个无数个少女或者少妇,到玉湖来许愿,都灵验了。她们都得到了庇护,玉湖便又称为了女儿湖。
可真实的玉湖,红浪滔天、白骨累累。是无数魂魄的呐喊,是怨灵的集聚地。不过,她们随着时间的推移,都被玉湖吞噬了。
有一天,玉牌里的玉池,终于可以现形了。可惜玉湖不能离开水域,他想念玉湖,也想念季嫣。许是因为誓言的牵引,他找了一世又一世,终于找到了冉续。
他想出了一个办法,玉湖沉默了许久同意了。让玉湖和冉续融魂在一起,因为他的难以取,还因为玉湖的无尽等待。
他们为了终成眷属,于是,设下了阵,让冉续的魂绕湖三圈,玉湖便可以出来融进冉续的魂魄。可惜,冉续的魂力薄弱,一直未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