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婆没救了！
这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实。
就在他们后退的那一瞬，老太太的七窍同时开闸——
黑沙从眼眶、耳廓、鼻翼、唇缝同时喷涌，流速快得骇人，沙粒在空中彼此碰撞，发出细碎密集的“沙沙”声。
那声音听上去，就像她体内的器官、血液、骨骼，正被永不见底的湿冷黑沙迅速掏空、替换。
这种基于身体内部的变化很快就影响到了皮肉表面。
桂婆的脸首先塌陷——
她的颧骨被沙流吸得向内凹陷，皮肤失去支撑，皱巴巴地贴在黑色洪流上，原本松弛的下颌被灌满的沙团撑得鼓胀，又迅速塌陷，形成诡异的波浪形褶皱纹。
皮肤紧贴骨骼，颜色由蜡黄转为乌青，再转为与沙同色的漆黑。
她整个人在短短几秒内，变成了一具被黑沙填充、又随时会崩塌的壳！！！
“逃——！！！”
姚警官一声大吼，震得陈九亚和伊琳娜全身一抖。
镜片后，三人依旧捕捉不到那对母子的存在，能帮上忙的桂婆也死了，没人能告诉他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似乎，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
上车逃走，成了唯一的选择！
“那边——”
两个字才刚蹦出口，姚警官自己先蹿了出去。
之前为给仪式腾块圆整空地，他把车倒到了田埂旁边。
十来米的距离，不远，狂奔之下几秒钟就足够。
“滴——”
他边跑边按下遥控锁，车灯炸出两道光柱，照亮最后几步逃生路。
可是，脚尖刚踏进车灯照亮的范围，姚警官就听见发动机舱里传出的“沙沙”异响。
机盖边缘的缝隙不断喷出细小黑流。
紧接着，银色进气格栅缝隙开始鼓胀，一粒粒浸水的黑沙被挤出，“噼啪”弹射，瞬间在保险杠表面蚀出麻点般的黑斑。
“车不能用，换个方向！！！”
果断舍弃唯一的逃生工具，姚警官猛地缩回被黑沙溅到的手，顺势抹了把冷汗，转身朝陈九亚和伊琳娜一挥臂。
他率先跳下田埂，沿着稻田间被月光照得发白的小路狂奔。
陈九亚和伊琳娜闷头跟上，三人成一条斜线，迅速隐入摇晃的稻浪中。
“呼——”
“呼——”
姚警官的肺里像拉着破风箱，呼哧呼哧作响，他不敢停步，只是时不时扭头查看一下身后的两人有没有跟上来。
“我们……得……跑到什么时候去？”
一开口就没注意脚下，陈九亚一个趔趄，鞋底踩进水坑，溅起一腿黑泥。
他不敢减速，索性借着湿滑的泥水往前滑冲半步，手掌撑地瞬间又爬起。
“不知道……”
姚警官侧头吼了一句，“伊琳娜，看看身后！她们有没有追上来？”
机器人的优势在这一刻体现出来了——
她前冲的速度不减，步幅依旧精准，只将脖子“咔哒”一声旋转一百八十度，脑袋朝后死死瞪着。
夜视状态下一片灰绿，稻浪起伏成单调的波形，没有热源，也没有轮廓。
“看不到……”
“这眼镜根本就没用！！！”
十分钟的全力冲刺，将姚警官的肺都快扯到冒烟。
他率先一个急刹，滑出半米后猫腰钻进路边半人高的野草丛。
屏住呼到一半的粗气，姚警官反手一捞，抓住陈九亚和伊琳娜的手腕，猛地往里一拽——
草丛合拢，将三条踉跄的身影吞没。
草堆里又湿又冷，虫腥味混着泥味直往鼻腔里钻。三人缩成一圈，肩膀抵着肩膀，胸口剧烈起伏，却都拼命压着喘息声。
“就……就在这里休息会……”
姚警官将手枪横在膝上，手指摩挲着扳机护圈。他侧耳听外面动静，额头的汗顺着眉骨滴到睫毛。
这一提议立刻得到了陈九亚的赞同。
“不休息不行……我、我是真跑不动了。”陈九亚牙关咬得腮帮抽搐，喉咙干咽。
“这样躲也不是办法。”还能坚持的伊琳娜侧头看向姚警官，“蛙叫和蟋蟀叫声都没有恢复，我估计她们还没走……”
顿了半秒，她给出唯一还算可行的出路：“要不要去找附近村民借辆车？”
这村庄有车的居民不少，来的路上伊琳娜就看到过。
即使借不到汽车，搞一辆农用三轮也比三人光腿跑来得快。
“这村子人生地不熟，大半夜敲人家门，说借车就借车？”姚警官低声将话嚼碎了才吐出来。
“你……不是警察吗？”伊琳娜瞪眼，一脸诧异。
“警察又能怎么样？去抢？”
“还不是得征求对方的同意……”
“就算你掏钱来借，别人也得先问清你是谁、要去哪、会不会把车撞成坏……总之，没半小时扯不清楚。”
“确实，还不如偷来得实际。”陈九亚帮腔了一句。
他话音刚落，空气里忽然滚来一阵引擎的咆哮——
声音来自另一条大路。
隔着稻田，车灯的光柱在远处树影间一闪一闪。
姚警官眼里倏地亮起光，他一把攥住陈九亚的胳膊往上提： “别瘫了，赶紧起来！”
“往那边大路冲……拦住那辆车，让他载我们一程！”
这个时间点，借车不好借。
可如果只是求人捎带一程，嘴皮子一碰就能上车。
何况，还有警察的身份加持。
姚警官半架着陈九亚冲上小路，朝着车灯方向飞奔，伊琳娜紧跟在后面。
可没跑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她短促的惊呼声。
他刹脚，回头瞬间瞳孔骤缩——
伊琳娜的双膝重重砸在土面上，月光下，她右腿的金属关节处正渗出那些漆黑细沙！！！
“我……我好像站不起来了！”
她嗓音发颤，双手死死撑住地面，带着慌乱将目光投向了前面两人，眼神里满是求救意味。
当然，伊琳娜也在尝试自救——
可她膝盖刚直起三十度，黑沙便“嗤”地暴涨，将整个膝关节胀成不自然的圆鼓。
伊琳娜身体失衡，上身前倾，手掌再一次拍在了地上。
“你往车那边去！！！”
“她交给我！！！”
姚警官冲陈九亚吼完这句，一把松开他的胳膊，转身扑向伊琳娜。
他这时候的施救行为并不算鲁莽。
因为伊琳娜与桂婆不同，桂婆体内七窍冒沙，姚警官知道那是没救的死局。
可伊琳娜是机器人！
只要芯片完好，应该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最差的情况，无非就是自己抱着她的上半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