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隔间的门框，王准缓缓滑落至地面。
那股莫名出现的疼痛也消退了下去。
他确信，自己身体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幻听幻视可不是一般的小病能引起的。
手背擦去鼻涕，在裤腿上随意蹭了蹭，王准的注意力挪到了地面的那一双红色皮鞋上。
这双皮鞋，有什么讲究？
拿在手里轻轻掂了掂，王准重新将它们放回原位。
皮鞋很普通，可能是保洁阿姨不小心留下来的，而自己因为身体中暑了，所以才会产生幻觉，然后看见并听到了一连串的假象。
对！一定是这样！
好像也能说得通，不过这解释不了全部。
幻觉中的那个女孩，为什么要叫自己王主任？
还有‘育苗中学’这个名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这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在梦中造访过某地，后来在某天不经意间踏入了同一场景。
说不定，这所学校并非虚构，而是有着真实的原型。
使劲咬了咬下唇，王准集中精神回想。
是哪条新闻播报过？
又或者，只是某位同事的随口提起？
反正‘育苗中学’不是自己的母校，这点他很确认。
甩掉脑中胡思乱想的念头，王准重新站起。
现在当务之急是在wx小程序上挂号，然后请假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别的什么事情都可以往后稍一稍。
手往裤子口袋里顺手一摸，没找到手机，却碰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捏了捏大小和形状，像是一张纸质卡片。
他迅速抽出来，放在眼底下一看——
一张亮粉色背景的卡片。
正中间是一位穿着性感后妈裙的女性，她双手轻轻搭在裙摆上，弄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姿势。
长发披肩，眼神迷离，嘴唇微微……
等等！
这不就是贴在外面人行道上的那种小广告？！！
唯一的区别就是，卡片上没有印‘上门服务’和‘电话号码’等字样，单纯就是一张美女照片。
自己口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还好没人看见……
翻来覆去地查看了好几遍，王准随手一挥，将卡片准确投进了垃圾桶。
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的仪表，他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一转角，王准的脚步骤然停滞。
走廊尽头，一个浑身血污的小女孩伫立在昏暗的光线中。
她黑色长发湿漉漉粘在脸上，部分发丝垂落，遮住 了右边的眼睛。
而她的左眼，则直直地盯着王准，一言不发。
灯光适时地开始闪烁，让原本就不怎么明亮的走廊越发阴森起来。
身体僵硬在原地，王准注意到了对方光着的脚，他立刻联想到了那双红色皮鞋。
幻觉中站在隔间里的女孩，是她？
冷汗流了下来，王准不敢重新回到厕所，他一步步后退，背抵在了不知哪位同事的工位挡板上。
“喂！”
王准的手掌弯曲，用关节用力扣了几下挡板。
“喂！！！”
声音颤抖着，他继续提高了音量，另一只手指向了走廊尽头。
“你们看那边！！”
本想着用声音来吸引同事们的注意，然而却无人理会，连一个侧头观察的都没有！
他们，突然麻木得像是R国电车上的乘客！
“喂！！！”
“你们怎么了？！！”
视线在走廊尽头的女孩和同事们之间来回移动，他脸上的表情也在恐惧和疑惑之间不断切换。
王准转身，死命扯着一位坐着的同事，拼命摇晃起来，眼里满是恐惧和愤怒。
“你他玛是不是有病？！！”
“老子叫了那么大声，是条狗叫唤，你也得看一看吧……”
“就那个方向……”
“你能不能看到？”
“你给老子说话！！！”
死命掰扯这位男同事的脑袋，想要让他扭头看看走廊尽头的异常，但对方就像被螺丝钉死死钉住了一般，纹丝不动，只是保持着端正的坐姿。
这绝对不是自己的问题！
王准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同时，他也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
明明身处在人气旺盛的地方，唯独只有你一人能看到那些诡异的东西。
自己，就像被抛入了另一个空间，这种强烈对比下的孤立无援，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而且，自身这种状态，有点像鬼……
不明白脑中对鬼的概念从何而来，王准打消了继续掰扯同事的动作，他的目光重新投向了在走廊尽头的女孩。
“滋——”
女孩周围的画面似是被干扰，下一秒，她突然朝着王准的方向前进了大约一米。
就像跳帧播放的电影胶片，王准看不见她移动的过程！
就那么突兀地移形换影……
短短几秒，女孩与他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至少三分之一！
肾上腺素飙升，王准什么都顾不上，他现在只想逃，逃出这栋楼。
越快越好！
王准抢先几步，在女孩即将移动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迅速拉开消防门，冲进了楼梯口。
整段下楼过程中，一切顺利，没有任何阻碍，想象中的怪力乱神现象一个也没有发生。
他这一狂奔闹出的动静，让路人都在转头张望。
这让王准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
顶着头上热辣的太阳，再看看旁边商店老板及路人投来的目光，他的脚步渐渐放缓。
深呼出一口气，他头一次觉得，被人注意到的感觉真好……
走到最近一家的小卖部门前，王准拉开摆在外面的冰柜门，从里面挑出了一瓶冰可乐。
扭开瓶盖，随即猛灌了一口，冰爽的液体瞬间冲淡了他心中的不安。
这时，王准这察觉到店内老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目光满是戒备，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心里有些不爽，王准也就懒得进去，他隔着玻璃门，冲着老板喊道：“二维码呢？在哪？”
老板没搭话，单臂撑在玻璃柜台上，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示意‘支付码在里面’。
“艹！”
这种服务态度，老子不会再来第二次！
王准在心里嘀咕，伸手摸向口袋。
手机没摸到，却又从口袋中夹出了那张卡片——
印着美女图案的卡片。
刚刚才恢复些平静的心情重新开始波动……
卡片的事先不说，现在得急着付款，没有手机那可怎么办？
自己也没有随身携带现金的习惯。
对着店内老板尴尬地笑了笑，王准全身上下摸了个遍。
于是，尴尬的笑容变得更尴尬了。
硬着头皮，王准推开了玻璃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刚一迈进店内，整个世界似乎瞬间静止。
原本坐在收银台后的老板竟在一秒钟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室内没有照明，也没有人。
王准环视一周，只能看到东倒西歪的货架以及覆盖着厚厚灰尘的商品。
“这……”
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僵，寒意从背脊升起，王准后退几步，重新合上了玻璃门。
隔着门向室内看去，老板还在那个原位，摆着和之前一样的表情和动作。
那审视的眼神落在王准眼里，蓦然多出了一份阴恻恻的凉意。
继续推开，没有。
关上，还在……
恐惧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王准下意识地举起手上的饮料，目光落在了可乐瓶上。
瓶身光滑，没有商标，也不冰凉。
他微微晃动瓶子，里面浑浊的液体在阳光下泛起诡异的光泽，映出了一种五彩斑斓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