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玉,是申椒原本的名字,爹娘取的,早被她抛在了脑后。
就算是化名,她也从没想过要用自己原本的名字。
申椒说:“认识就免了吧,我早就是孤儿了,爹娘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弟弟了,真那么好心不如放我走。”
“这孩子,性子还是那么拧巴,那个以后再说吧。”娘摸了摸她的脸,顺手点了她的哑穴。
爹同人说:“无庸不仅铲除了那几个叛贼,还寻回了你姐姐,当真是有功啊,咱们家这是双喜临门,也该请你这些叔伯婶子们同乐才对。”
他们大摆宴席,吃着喝着,仿佛真的有什么喜事一样。
无庸却悄悄道:“你真是我姐姐?爹娘可从未提起过。”
申·哑巴·椒沉默着。
无庸接着说道:“你偷过东西?”
申·哑巴·椒沉默着。
无庸嘲笑道:“这手段有点儿上不得台面吧?说出来你也不嫌给爹娘丢人?”
申·哑巴·椒沉默着。
无庸继续说道:“我不喜欢你。”
申·哑巴·椒沉默着,狠狠刮了他一眼。
她看起来像是喜欢他嘛?
等到宴席散了,重获声音的申椒第一句就是:“你不是亲生的吧?”
看他那个头就不太对。
她娘嗔怪道:“时玉,你怎么说话呢,无庸是你弟弟,你知道这个就行了,当姐姐的有个姐姐样。”
“没错,”她爹有些醉了,舌头都捋不直还不忘数落道,“有个样,都是一家人,可不兴像小时候那样任性胡来了。”
“说起来也是爹娘不好,那时候不懂这些,听人说了些胡话,一气之下,就不管你,也是想着先去赚点钱,把你捅出来的窟窿补上,你可别记恨爹娘,后来我们回去找过,你这孩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阴错阳差的就这么分开许多年,索性你也平安长大了,好孩子跟娘说说,这些年都去了哪儿?”
她娘抓着她的手,笑吟吟的说,
“娘闻着,你身上这香气,似乎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遇见过……”
“我是药奴。”申椒看她就是明知故问。
“那可好了,”她娘惊喜道,“你弟弟身子不太好,又不好叫别的郎中治,你正好可以为他调理一下。”
申椒瞥了她一眼:“您现在都没铺垫了嘛?上来就开始利用啊?”
以前撺掇她偷东西时,还会哄两句呢,许诺给她肉吃呢。
如今倒好,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张口就来。
被申椒戳穿了还是脸不红气不喘的:“娘也是想着让你们姐弟好好相处相处,你要不愿意,也好歹试着做一阵,兴许关系就好起来了呢。”
“他想杀我,还在我身上种下王蛊,想把我培养成器物,我跟他关系还能好起来,我脑子被驴踢了是嘛?”申椒多么能言善辩的一个人啊,这会儿想骂人都快挑不出合适的词了。
“一家人,计较那许多做什么?”她爹嚷嚷道,“无庸又不知道你是谁,再说了,这不没什么事嘛,好儿子,帮你姐姐想想法子。”
“爹,这王蛊一旦种上了,就不会轻易出来,儿子也实在没什么好办法,不过姐姐大可放心,我是不会把你当成器物使唤的,我也使唤不了不是。”
他笑了,尽管他大半张脸都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可申椒还是很肯定,他笑了。
王八犊子!
跟她来这套。
“我把刀怼你脖子上,跟你说我绝不会砍下去,这种鬼话你会信嘛?”
“当然了,”无庸充满信任道,“你可是我姐姐,怎么会伤害我呢,别说是没有的事,就是真有,姐姐也一定有苦衷,是为我好,无庸是相信姐姐的,难道姐姐……不是这么想的?”
“我得试试才知道,要不你把脖子伸过来给我瞧瞧?怎么?不敢呀?声音跟死鸭子叫一样,就不要学什么勾栏做派,姐姐我不吃那一套。”
“哎,这孩子怎么骂的那么难听,这是你弟弟。”她娘不满的说。
申椒硬邦邦道:
“我是孤儿。”
她面对着这群人真是一句好听的也说不出来,一个两个的就不能死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世道里,死在哪个见不得光的角落嘛?干嘛像诈尸一样蹦到她面前,给她本就不顺遂的人生添堵?
“你心里有怨气,娘也是理解的,可毕竟血浓于水,爹娘就是想补偿,你也得给个机会,这样吧,你先好好歇歇,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她娘在她后颈上轻戳了一下,申椒只觉一阵刺痛,然后脑袋嘭的一声就砸在了桌子上。
“年轻真好,倒头就睡,”她爹感慨了一句,“这孩子还跟以前一个样,觉沉。”
申椒迷糊了,但还没失去意识,听见这话真想骂人。
她小时候那是觉沉嘛?她是饿昏了!她是饿昏了!她是没饭吃饿昏了!
你们两个兜比脸还干净,缸里掏不出一粒米吃的王八蛋,怎么好意思在她面前振振有词的,说这这那那!
申椒听见她那个喉咙好像被马车轮子碾过的弟弟在跟她爹娘说,王蛊控制不了她的事。
她爹娘对这事似乎很感兴趣。
声音渐渐的远了,申椒昏的彻底。
醒来时,她在白扇以前的住处。
她那个多半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正坐盘腿坐在离她不远的椅子上,吐纳调息,她醒来时正好收势,开口就嘲笑道:
“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能耐,原来就是让群蛊虫互相牵制,你觉得,靠这个,你能撑多久?”
申椒木然道:“肯定活的比你久。”
“你没睡醒吧?”申无庸凑到她床前,大咧咧的用手肘撑着床,支着腿侧躺在她旁边说,“跟你说个好消息,王蛊很有可能攻入灵台,将你的穿心蛊吞噬干净,高兴嘛?”
“有什么屁接着放。”申椒才不信他会说什么好消息呢。
申无庸嘎嘎嘎的笑着说:“到时候我就可以控制你了,那个活琥珀守着丹田没用,势单力薄的,兴许可以给你留一份清明的神智,可没法帮你摆脱王蛊的控制,一个清醒的器物……呵,倒也有趣!”
他的手在膝盖上打着拍子,一副高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