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二虎这个没什么话语权的小喽啰,当然是庆国公的心腹干将更有可信度。
草!这老狐狸还挺谨慎。
二虎在心里骂了顿王管家,面上却分毫不显,甚至冷笑了声,“别想了,你还不明白?这件事,庆国公全权交给我处理了。”
“如果我告诉他们,你不愿意说,我将你杀了,也顶多是落个办事不力的罪名,被训斥一通罢了。”
说着,二虎仿佛不耐烦了,捞起刀,“比起让你以后依旧能吃香喝辣,我还是更想将你宰了!”
“等等!我说!我说!”眼见二虎手里的长刀就要落下,王管家心里再怎么怀疑二虎话中真假也不敢赌这柄刀不会落下。
他和渔村的这些村民积怨已久,难保这小子不会一怒之下,真的将他杀了。
刀停在离王管家只有几寸的地方。
他吞了吞口水,迟疑地问道:“你说的话真能算数?”
二虎睨着他,没正面回答,而是道:“这件事已经交给我处理了,你说我的话能不能作数?”
见王管家依旧疑虑重重,他索性厚着脸皮给自己加重了砝码。
“外面那位,你应该认出来了吧?他是庆国公的心腹干将,也是我师父,正式拜了师,过了明面的那种。”
“我既然答应了你,我师父自然也会帮我说话。”
二虎又等了一会,没等到王管家出声,他不耐烦地挥刀劈下。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王管家吓得闭上了眼,急忙大喊。
半晌,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去偷瞄二虎,刀锋在离他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下。
他瞬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小子是玩真的!
倘若他刚刚开口慢了半步,现在真成刀下亡魂了!
二虎“啧”了声,“早开口不就好了,浪费我时间。”
王管家在心里骂骂咧咧,却不敢骂出口,只能对着以前不用正眼瞧一下的人讨好地笑了两声。
“那之后我们要干什么?是去见庆国公吗?”王管家的语气隐隐带了点兴奋。
“当然是你自己回去,”二虎奇怪地看他一眼,“难不成你还想我送你回去?”
啊?王管家一脸懵逼。
“什么意思?”
“你回王家,假装今晚什么也没有发生,然后这两日需要你出来作证时会告诉你。”
放人走前,二虎还不忘提醒了道:“记住了,今晚的事一点也不能透露出去,尤其是庆国公身份。”
“大人希望在扬州这段时间能清静清静,不想暴露身份,你若是将大人的身份透露了出去,那就好自为之吧。”
二虎故意嗤笑了下,“到时候惹怒了庆国公,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王管家顿时将所有小心思按下,连应了数声,依言回了王府。
出门看见破庙外的李剑山,冲他讨好地笑了笑。
二虎跨出破庙门时,面对王管家的镇定通通不见了,他有些忐忑紧张地道:“师父,我做得怎么样?”
“比你师父我差远了。”李剑山抱着手臂点评,“不是我提醒你,你今天就会轻信了王管家的胡话。”
“要么是带到大人面前,你丢脸。要么等双方对峙时,你可能直接坏了大人的好事。”
既是为庆国公办事,不说凡事要做到万无一失的程度,至少也不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幸亏他跟过来了。
李剑山知晓庆修有意将二虎培养成他的接班人,所以他对二虎的要求也很严格。
他将人犯的错处全部数落了一通。二虎被训得脑袋快要埋到了胸口,一声不敢吭,甚至开始担心庆国公和师父会不会因此对他失望,然后将他赶走。
突然,二虎听见他师父话锋一转,冷哼了声。
“不过,我提点了一句你就反应过来了,悟性还算可以,不算太笨。”
二虎猛地抬起头,高兴得不行,一扫方才的垂头丧气,连连表示以后一定不会再犯!
这边师徒两人和乐融融,那边的王管家则没那么好运了。
二虎能扛着他出来不被护院发现,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管家自然做不到。
直接走正门回去,他无从解释自己是怎么出去的,又为什么一身狼狈地回来。
王管家苦大仇深地捋了捋自己吸饱了水的头发,开始笨拙地爬墙。
他双手双脚并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墙头,低头一看离得贼远的地面,差点晕过去,两腿不停地发着抖。
他咬了咬牙,闭上眼,狠心地往下跳。
嘭!
王管家张大嘴,狠狠掐了下自己才将快要出口的痛呼声咽了回去。
他抱着腿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觉得被摔了个正着的腿稍微好受了些许,正想站起来慢慢走回自己房间时,一道声音突然从前方响起。
还带了点不敢置信。
“王管家?您怎么在这里?”夜间巡逻的护院迟疑地望着王管家,“您怎么……到底发生什么了?”
王管家现在的模样可谓是狼狈至极,从头往下,半个身体都湿透了,额头上肿了一个大鼓包,更不用说湿淋淋又凌乱不堪的衣服。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管家刚刚遭遇了抢劫。
“没事。”他暗骂自己倒霉今晚真是倒霉透顶,随意找了点理由搪塞过去。
“晚上睡不着,出去溜达的时候不小心摔坑里了,我回去洗洗,换身衣服就行。”
话罢,王管家皱着眉,佯装心情非常不好,准确来说,他也没必要佯装。
经历了一晚上的糟心事,他现在心情本就差得不行。
他摆了下手,径直回房间了。
几个护院不敢多说什么,面面相觑。
有人疑惑地问:“可是,王管家今晚有出去吗?”
他们一晚上都有轮值,王管家又不会武艺,按理说,王管家出去的话,他们能发现才对。
“闭嘴。”旁边的护院队长呵斥了声,“王管家做事是我们能追究的?”
搞不好是替老爷办什么脏事去了,不能告诉他们罢了。
总之,这些事情不是他们一个小小护院能多问的,知道得越少,于他们而言,才越安全。
众人纷纷对这件事再三缄口。
次日,王管家试探了一下这几个护院,几人非常识趣地表示昨晚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王管家这才放下心来。
没两天,王老爷正计划着要不要再逼那些渔民一把,让他们识趣些时,庆修忽然带人登门了。
庆修冷着脸,带着李剑山等家将和县衙一众衙役,轰然闯入王家,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顿时惹来了不少人围观。
他闯进来时,王老爷仍在院子里晒太阳,甚至畅想着等庆修走后,这里又变成他一言堂的美梦。
以至于庆修带人进来时,王老爷一脸懵逼。
“大人?县令大人?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他升起几分不好预感,但是他回想了下。
近来除了渔船这件事外,他没做过其余的事,而凿破渔船的事他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王老爷担心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回头瞥了眼王管家。
王管家给王老爷当了多年的管家,自然是一眼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垂下头,默认地点点头。
严格来说,他并没有骗王老爷,渔船之事确实没留下什么证据,除了他这个人证。
王老爷对此一无所知,见管家点头了,他便安下心来,扬起笑脸问道:“可是有什么事老夫能帮上几位大人的?”
“你的确能帮上不少忙。”二虎嗤笑了下。
王老爷脸色沉了沉,笑意紧跟着淡了下去,“两位大人究竟意欲何为,不妨直言。”
庆修闻言,负手而立,并不出声。
见状,县令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王老爷,前几日晚上可是你派人去凿破了岸边渔民们的渔船?”
王老爷眼皮狠狠一跳,他下意识看向庆修。
以县令不想招惹麻烦的性格,不可能为了十几艘渔船带人上门,闹出这么大阵仗,只能是这位突然来到扬州的大人要求的。
想到他们手上不可能有证据,王老爷镇定下来,沉声道:
“县令大人,凡事要讲证据,你不能因为我与那些渔民有利益冲突,就说是我派人凿穿了他们的渔船吧?”
他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庆修,分外不客气地道:“亦或是这位大人怀疑此事是我所为?可有证据?”
“再者,大人自来到扬州,一直行事隐秘得古怪,名讳官职一概不曾透露,未免太惹人怀疑了。”
在场知道庆修身份的人全都眼神奇特地看着他。王老爷被看得莫名其妙,他哪里说错了吗?
这位所谓的大人神神秘秘的,县令只是个七品芝麻官,但凡来个官员都可能比他官大。
如非庆修来时是乘坐那两艘巨大的铁船来的,王老爷早就大胆去试探庆修了。
可如今人家打上门了,他还客客气气,显得他多怕庆修似的。
在对渔船动手前,王老爷特意往长安送了一份厚礼。哪怕这位大人真是什么大人物,有越国公在,想必事情不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王老爷底气顿时更加充足,言辞凿凿地称自己绝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县令看向庆修。
“是吗?”庆修淡淡地开口:“不如问问你管家,渔船一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管家?王老爷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什么……”
就在这时,王管家顶着所有人的视线站出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人!此事是老爷吩咐我去办的,小人只是个管家,即便不愿意做这种缺德的事,也……也没有办法反抗啊!”
他爬到庆修脚下,哭得声泪俱下,甚至干脆抱住了庆修的腿哭嚎道:“求大人网开一面,小人愿意将功折罪,指认老爷的罪行!”
说着,他伸手掏出一本账册递给庆修,“这是多年来老爷所行恶事的证据!”
“其罪行罄竹难书!求大人还扬州一个郎朗青天!”
王老爷震惊地看着管家,“你疯了不成!什么证据,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朝院子里的护院使了个眼色,十多个护院冲向管家的同时,他也扑向庆修。
那本账册他再熟悉不过了,正如王管家所言,上面记满了证据。
他贿赂官员、陷害同行、强买百姓田地,乃至逼得人家破人亡的证据,上面皆记得清清楚楚。
可这些事王管家亦有参与,他们说白了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想不通王管家发什么疯,突然将这种要命的东西拿出来。
但无论如何,这个账册绝对不能落在对方手里!
不然王家真的要玩完了!
然而庆修一动不动,王老爷却连庆修衣角也碰不到。
二虎一个人便将王老爷制服了,他恶狠狠地道:“别挣扎了,你干的那些肮脏事没隐瞒过你的管家吧?”
“他早就向大人投诚了!”
王老爷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踉跄着往地上摔去。如果不是二虎拽得及时,王老爷这会估计已经摔得鼻青脸肿了。
“爹?发生什么了?”刚在外面浪完回来的王家少爷茫然地看着乱糟糟的院子。
王老爷立马回过神来,急忙大喊:“快走!赶紧跑!”
王少爷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见他爹的话,他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依照他爹所言,拔腿向外跑。
然而在他犹豫的那片刻里,庆修带来的家将和衙役纷纷上前,将王少爷抓了回来。
王老爷一脸绝望,“怪我,怪我不该轻信外人!”
他以为王管家和他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这些事情暴露出去,王管家亦讨不着好,故而平时没有防备过对方。
只要王管家想,对方便能拿出足以要他命的证据。
等王少爷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后,他愤怒怨毒地瞪着王管家。
“好啊你!我们王家待你不薄,你居然干出这种忘恩负义的勾当!白眼狼!是我王家眼瞎,居然养了条白眼狼!”
眼瞎的王老爷闭了闭眼,“他们答应你,不再追究你做过的那些好事?”
他看透了般道:“应该还许诺了你别的东西吧。”
“老爷,此事你不能怪我,这些事被发现了,我想活下去便只能舍弃掉某些东西。”
王管家叹了口气,他也不想,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人人都知道该怎么选,不是吗?
“呵!你别忘了,我们王家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