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棠都不曾得到时晏一个眼神,就被重重丢到了殿外。
她后悔了。
早知道时晏是这样的,她何苦要派人去大魏寻他,旋即她想到这是叶正卿的主意。
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她为什么要是这种人的女儿。
如果不是叶正卿拿出那本日志,说出叶惊鸿的过往,叶桢或许就不会知道自己还有个父亲。
不知道就不会去寻,不寻就不会招惹来时晏。
他那样厉害的人物,竟对着叶桢小心翼翼,像极了从前王氏对她时。
不。
还不一样。
王氏的小心翼翼里有讨好,时晏对叶桢则是愧疚和疼爱。
叶晚棠不敢想,往后叶桢该有多幸福,生父强大,生母是大渊功臣,夫君是未来天子,帝后看在大魏的份上,也会善待叶桢,她身后还有忠勇侯和殷九娘,射姑等人……
只怕大渊所有贵妇都会巴结,讨好她。
那是她一直盼望得到,也本该属于她的生活。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
她恨老天,也恨叶正卿夫妇。
为什么他们不在叶桢出生时,就掐死她,这样就没人抢走她的一切。
她发出不甘的呜鸣,满眼控诉地看着夜空,指责老天瞎了眼,竟帮着叶桢。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不满她的控诉,忽然狂风大作,旋即是豆大的雨珠砸下来。
没一会儿,叶晚棠便被浇的浑身湿透。
叶云横被人拖出来时,看见的便是趴在地上仰头看天的叶晚棠,她四肢诡异的瘫软着。
“妹妹!”
叶云横喊了一声。
他很小就被送去军营,和这个妹妹其实并无多少情分,只不过,除了两个孩子,叶晚棠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或许是即将面临残酷的死亡,他突然渴望亲人的回应,亦或者他希望叶晚棠能和他同仇敌忾。
他不觉得是自己无能,他只是运气差些罢了。
可叶晚棠眼下恨所有人,回应他的只是一个怨毒的眼神。
那眼神叫叶云横心寒,他突然大喊道,“我是替你报仇才会被识破身份。”
否则,他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或许他当时就不该冲动的去招惹叶桢。
但无人回应他了,叶晚棠已经痛晕在雨水里,被两个禁军拖着走在了叶云横之后。
兄妹俩都被拖了出去,今晚宴会的主角霍湛站了出来,朝皇帝举杯。
“往昔兵戈相向,致黎民涂炭,山河疮痍,此非朕之本愿,然亦难辞其咎。
今愿以诚心交好大渊,罢干戈而铸犁锄,自今而后,共遵天道,同恤民生。
若有违此誓,人神共殛之!”
这几十年来,虽一直是东梧主动侵略大渊,但霍家是听从东梧前朝所事,眼下霍湛成为东梧新帝,愿化干戈为玉帛,皇帝自然也是满意的。
这仗实在是打不起了。
而东梧好战则是因他们土地贫瘠,百姓们食不饱,穿不暖,只能侵占别国求生。
现下,时无暇将大魏的红薯和土豆苞米棉花等物带去东梧,有了这些东西,他们便能自给自足。
他又朝叶桢举了举杯,“东梧能得大魏相助,全因摄政王不忍郡主所在之地再有战争。”
虽他也厌倦了战事,起了和谈的心思,但时无暇代表大魏扶持东梧发展农事,条件是东梧不得再发兵大渊,也是事实。
起先他不明白,得知叶惊鸿和时晏的关系后,便想通了。
叶惊鸿想要天下安宁无战事,时晏便替她实现愿望。
对于眼下的东梧来说,大魏给东梧的那些东西,就是最好的止战法子,至于往后东梧会不会饱暖思淫欲,那便是往后的事了。
至少他能保证他活着时,东梧都不会发兵大渊。
所以,他不妨卖叶桢一个好,让大渊人知晓,今日的两国和平,皆因叶桢在大渊。
也是替叶桢提升声望。
霍湛知道,这是时晏想看到的。
殿中人,只要不是蠢的,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看叶桢的眼神都不同了。
不论霍湛说的是不是真的,两国不再打仗是事实,大多数人都愿意因此感激叶桢。
东梧非弱国,灭苍狼的叶惊鸿与之交手多年,也只堪堪保住领土,最后还丢了性命。
她死后,忠勇侯接手,也是与东梧不分高下打了多年,若非殷九娘窃取情报,两国只怕还在打仗。
那样,大渊就得面临东梧和西月同时进攻,日子又岂能好。
至于大魏扶持东梧,自然也不会疏忽了大渊,毕竟大渊才是叶惊鸿母女的国家。
众人这样想着,便见时无暇拿出一本册子,双手奉上,“这是我大魏司农局编纂的各种农作物的种植方法。”
皇帝眼眸一亮,接过册子翻了翻,眼底欢喜险些溢出来,这册子上写的可不只是红薯和土豆,还有许多旁的粮食蔬菜品类。
莫非,大魏还会送他们别的种子。
时无暇笑道,“其余物品,包括改良的犁耙等农具,皆在运来的路上。”
顿了顿,她又从怀中拿出一张图纸,“这是我大魏新研发的一款弓弩图,射程和威力都远胜寻常箭弩,今日送与陛下,以谢陛下娘娘对我家阿妹的照拂。”
看完图纸后,皇帝眼睛都笑眯了。
他发誓,他愿意以后将叶桢这个儿媳供起来,只要她想要的,他无不可给她。
有了大魏给的这些,大渊何愁不能壮大。
没想到惊喜还在后头,时无暇又道,“陛下若不嫌弃,可开通与大魏海上贸易,促进两国经贸来往。”
这样,往后阿妹回家也更方便了。
户部尚书最先坐不住了,“若真能如此,那就太好了。”
便是他们没去过大魏,也听闻过大魏的繁荣,能与之互贸,先不说大渊的国库能丰盈,就是临海地区的百姓们,也不愁没饭吃了。
经济,军事,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这活脱脱一条金大腿啊。
皇帝岂有不抱的道理,忙也笑道,“那便多谢时兄和时姑娘了,是我谢家有福气,能得如此良媳。”
时晏给大渊这么多好处,全是看在叶桢的面子上啊。
可先前……
“说来是朕愧疚,竟未察觉叶正卿夫妇的野心,让昭宁吃尽苦头。”
后头猜到叶桢身份,也因没证据不能轻易动作。
时晏不是个难说话的人,他自己也是日理万机的,明白为君者的各方衡量。
并不与皇帝计较此事,但,若往后皇家敢亏待他的女儿,那就别怪他带着女儿回大魏了。
其实,现在也很想带女儿回去,可他打听过了,女儿中意昭临太子。
他没尽到父亲的责任,自不能摆出父亲的架子,胡乱干涉女儿的感情。
只想着事情做完,早些散了,好回去和女儿叙话。
皇帝看出他的心思,也想着早些结束宴会,总归霍湛已当众允诺两国交战。
只需改日双方再签订友好盟约便可,而他也需见见李恒。
至于霍湛,他对今晚的宴会也无留恋,倒是有些想见殷九娘。
叶桢如今身后有强大依仗,她又维护自己的师父,若她阻拦自己和殷九娘,自己追妻之路怕是更难走了。
不过,经过今晚一事,他倒是觉得可以提一提李恒了。
便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这是叶将军战死那年,前朝皇帝给我的密信。”
信中是交代他前往沼泽围困叶惊鸿一事。
“这次东梧内乱,霍某偶然得知,当初是有人与东梧帝密谋了沼泽祸事。
只不过事情过去多年,前朝皇帝已死,霍某还未查出那人是谁,但想来叶云横没有与前朝皇帝联络的本事。”
他不好明着提李恒,只能委婉提醒。
敌国皇帝岂是那么容易接近的,何况,叶云横不过是军营小小将领。
话已经说了,信不信在皇帝。
殿中不少人想到了李恒。
刚刚叶桢说,叶云横是李恒的义子,那说明李恒早已知道叶云横还活着。
既知道,为何从来不提。
叶云横又为什么是李恒的义子,先前从未听说这两人有交集。
皇帝早已从谢霆舟处得知了内情,只不过碍于无证据,眼下霍湛倒是给了他由头。
“来人,传李相。”
而这个时候的相国府,兵戈相撞。
一刻钟前,一群黑衣人突然冲进相府,提剑便杀,相府奴仆死伤无数。
李恒大腿也中了一剑,而萧氏更是被刺客一剑割喉。
“快,给夫人请大夫,请大夫啊。”
李恒抱着萧氏的尸体,哭的声嘶力竭,“究竟是谁欲取我性命,究竟是谁容不得我李家。
我李家如今就剩我们两个半截身子入土之人,为何还要如此赶尽杀绝,连个妇人都不放过……”
刺客还在攻击,相府护卫搀着李恒,“相爷,夫人已经去了,您先随属下前往安全之地,等解决了这些狂妄之徒,我们再来替夫人报仇。”
李恒在护卫的劝说下,随着他一并逃往门外,街上顿时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