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诊室不大,靠窗摆着张掉漆的木质办公桌,桌上摊着病历本。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坐在桌前。
袁莉莉掀开门帘走进来,见姑姑正低头写着什么,轻声喊:“姑姑,是我。”
医生抬眼放下笔,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目光扫过她:“莉莉?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哪里不舒服?”
“就是有点鼻塞,早上起来还打了两个喷嚏,好像是感冒了。”袁莉莉走到桌前,故意装得没精打采:“您帮我开点感冒药就行,不用太麻烦。”
姑姑点点头,拿起病历本翻到新的一页,笔尖落在纸上写起来。
她一边写一边叮嘱:“最近化雪会冷,穿厚点,别总爱美穿薄外套。”
袁莉莉应着,眼睛却在诊室里扫了一圈,像是随口提起似的,轻声问道:“对了姑姑,您刚才看的那个女生,就是叫林穗穗的,她是怎么病了呀?刚才在走廊我好像看着她了,脸色不太好。”
医生写字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点疑问:“你认识她?朋友?”
袁莉莉心里转了个弯,脸上堆起自然的笑:“算是吧,以前在广播站一起待过,同事。好阵子没见了,刚才看着她急匆匆的样子,还挺担心的。”
医生“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写药方,语气很随意:“她啊,看着像是怀了。我刚才给她开了妊娠检查单,等她拿了结果过来找我,就能确定了。”
“啊?”袁莉莉猛地愣了一下,眼睛瞬间睁大,像是没听清似的,“怀、怀了?”
姑姑写完药方,把笔搁在桌上,抬眼时语气里带了点那个年代常见的惋惜:“十有八九是。我看她年纪不大,刚才问了句结婚没,她没应声,要是没结婚就有了……那就是未婚先孕了。”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袁莉莉心里,瞬间激起涟漪。
她垂下眼,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
未婚先孕!
这可是件能让人戳脊梁骨的事!
林穗穗要是真没结婚就怀了孩子,那她在陆临舟心里的形象,肯定要碎了!
她赶紧装出惊讶又担忧的样子:“这么严重?那她……她知道了吗?”
“还没呢,检查单刚开出去,估计还没拿到结果。”医生把药方撕下来递给她:“行了,拿着药方去取药吧,记得按时吃。至于你那个同事,要是关系好,多劝劝她,这种事早点做打算好。”
“哎,我知道了姑姑。”袁莉莉接过药方,手指攥得有点紧,脸上却依旧挂着乖巧的笑,转身走出诊室。
刚出诊室门,她就停下脚步,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林穗穗,你总算是落到我手里了!
……
林穗穗冲进医院的洗手间,又吐了一会儿。
刚开始还是吐的食物,到后来,又只剩酸水了。
反应越来越大,还是得赶紧拿着检查结果去复诊,找医生开点药吃。
实在不行,输液也行,只要能把这难受的症状给压下来。
林穗穗在脸上拍了点凉水,这才好了点。
她走了出去,就看见吴景越站在走廊尽头,背靠着冰冷的墙,脸色比在食堂时还要凝重。
吴景越的手里紧紧攥着林穗穗的那张检查单,指节都泛了白。
“景越哥,怎么了?”林穗穗见他样子有些异常,心里咯噔一下。
她快步走过去,伸手想扶他的胳膊,语气满是担心:“你是不是又难受了?要是不舒服,就赶紧回病房躺着,别在这儿吹风。”
吴景越摇摇头,喉结动了动,眼神落在她脸上,带着点她看不懂的复杂,迟迟没开口。
只是慢慢把手里的检查单递了过去,声音比刚才轻了些:“我没事,是你……”
“我?”林穗穗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指尖接过单子时都有点发颤。
她刚才光顾着难受,没来得及看,现在看着吴景越的神色,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
她该不会生了什么大病吧?!
不会吧?!
她好不容易摆脱原主的命运,难道这身体就这么不争气,要出问题?
她记得,原主就是冬天过年前大着肚子去省城找陆临舟的。
那算下来这个时间,原主大着肚子回到柳湾村,被族长发现,林父林母也不救她,被活活打死的时间,正好就是最近……
要是她真的怎么都逃不过死的命运,那也太惨了!
好好的穿书,穿的简直是地狱级难度了,现在还要“按时”去死……
林穗穗正心乱如麻。
“不是。”吴景越看着林穗穗,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指了指她手里的纸:“你自己看看。”
她深吸一口气,展开那张薄薄的纸。
检查单字迹虽潦草,却能看清最关键的一行字。
“妊娠试验:阳性,建议进一步检查确认孕周,注意休息”。
“我这是……”林穗穗的声音瞬间僵住,眼睛死死盯着“阳性”两个字,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手里的单子差点拿不住。
她愣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完全不敢相信。
她怀孕了?她怎么会怀孕?
之前在火车上的反胃、胃里的不舒服,此刻全有了答案,可这答案却让她手足无措。
她和陆临舟的关系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现在突然多了个孩子……
“穗穗?”吴景越见她半天没反应,轻声喊了她一句,语气里满是担忧,“你……还好吗?”
林穗穗慢慢抬起头,眼神里满是茫然,指尖捏着检查单,指腹都在发抖:“没事,我需要冷静一下。”
走廊里的冷风还在吹,卷起她额前的碎发,可她却没觉得冷,只觉得浑身发僵。
手里的检查单像是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在1982年,未婚先孕是多大的事,她比谁都清楚。
好在,她已经从柳湾村逃出来了。
在柳湾村,怀孕了是要被浸猪笼的,在省城,最多就是被唾沫星子淹死。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寡妇高嫁这个想法,可能要破灭了。
正想着,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走廊拐角处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林穗穗回过神,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把检查单往身后藏。
她朝着拐角快步走了两步,伸长脖子去看,可走廊里只有来往的病人和护士,哪还有那道身影的踪迹?
“怎么了?”吴景越赶紧跟上来,见她盯着拐角处,眼神里满是警惕,问道:“看到谁了?”
林穗穗拧着眉,一时间有些不确定自己到底看到了谁,还是只是她太敏感了?
“没有,可能我看错了。”林穗穗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