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没有说话,他捋着胡须看着眼前之人。
忽然让人将赵烈文和谭胜达叫来。
不大一会。
二人就急冲冲走了进来。
谭胜达不知曾国藩因为何事将他找来,
刚刚收了童容海的银票,他心中忐忑不安。
曾国藩将密信转交给两人看过后。
赵烈文满脸的颓丧。
而谭胜达则伸手入怀,将刚才童容海给他的两千两银票交了出来。
他趁机诋毁道:“我说刚才童容海怎么会有银票,原来是石逆秘密给他的。大帅,童容海看来想要趁机收买我。”
谭胜达说的义正言辞,其实是落井下石。
曾国藩一脸的杀机。
他冲着案台下的那名带着假辫子的太平军战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半夜偷渡到我湘军大营,究竟是为了何事?”
“我叫童壁石。是童容海的远房弟弟。当年我不愿意跟他一起背叛翼王,去万里归朝,回归天京。而是留在了翼王身边。今晚既然被你们捉到,休要多问,我既然敢来,早就抱着必死之心。”
童壁石昂首挺胸,傲然说道。
说完,童壁石竟然一口咬碎了藏在牙间的毒药。
当场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曾国藩气的“噌”地站起。
赵烈文走上前去,俯身摸了摸鼻息。
他摇头说道:“他已经死了,看来是个死士。”
曾国藩将惊堂木一拍。
对着左右亲兵说道:“将童容海给我押来,我要亲自审问他。”
“是” 左右亲兵答应一声。
马上出了辕门,前去捉拿童容海。
当童容海一脸懵逼地被带到后。
他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曾国藩举着那张带血的银票,怒气冲天地喝问道:“童容海,你的银票哪里来的?是不是石逆给你的?还许你事成之后,将你重新封为保王?”
童容海抬头看着众人,一脸的惊诧。
他嗫喏地说道:“卑……卑职不知大帅是何意思,这是有人在向我泼脏水,我的银票都是叛出太平军之时,自己所攒的,我与石逆早就一刀两断。这是有人栽赃陷害我,请大帅明查。”
曾国藩略微犹豫。
赵烈文劝道:“大帅,学生以为没有确凿证据,不可妄下定论,以免中了长毛奸计。”
曾国藩冷冷的看了赵烈文一眼。
他将银票抖了抖。
斥责道:“这还不算是证据吗?况且你还送给谭将军两千两银票。你又作何解释?还定好三日后和长毛里应外合,破我湘军大营,你又怎么说?”
童容海浑身抖若筛糠。
上下牙都打着颤。
他猛然醒悟。
他颤抖的说道:“我从来没有背叛大帅。这是石逆的离间计,我对大帅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天地可鉴。”
童容海将头都磕破了。
鲜血哗哗直流。
一旁的谭胜达一向和他不和。
他冷哼一声。
再次数落道:“你一向嚣张跋扈,居功自傲,还在军营蓄养小妾,违抗大帅军令。你死到临头,还想狡辩。你就是长毛的奸细。”
童容海像一只发疯的野兽。
他怒吼着就要站起。
却被四名亲兵死死按住。
童容海歇斯底里的骂道:“谭胜达,你这个卑鄙小人,我一共送过你五千两银票。你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看着童容海又踢又打,乱了厅堂。
曾国藩怒不可遏。
他虽然心中疑虑重重。
但是这是他和太平军决战的关键时刻。
一向谨小慎微的他,宁可错杀,绝不可能埋下隐患。
想到这里。
他冷冰冰说道:“将童容海拖出去,乱棍打死。尸体扔进长江。”
“是”左右亲兵答应一声。
将童容海死命往外拖。
童容海仰天长啸。
“我童容海是罪有应得。我悔不该离开翼王,我悔不该离开翼王啊。”
童容海拖着长音被带出去后。
不大一会,就传来惨烈的叫声。
童容海最后被打的脑浆迸裂,五脏俱碎而死。
被丢进长江时,已经浑身成了血葫芦。
来人回报说童容海已经被杖毙。
曾国藩依旧气愤填胸。
他将带血的银票撕的粉碎。
最后将碎屑抛在了空中。
他坐回了椅子,恍惚觉得自己自己又变得戾气很重。
他舒缓了神色,又有些后悔。
他朝着赵烈文问道:“难道本制台真的中了长毛的奸计?”
赵烈文也不敢揭短。
于是低头说道:“大帅如此做法,也是为了避免内部出现隐患,学生以为大帅做的极是。至于是否是长毛的奸计,这并不重要。童容海一向不容于我军,属于异类,除之也好。”
曾国藩点头道:“知我也,烈文也。”
鲍超也附和道:“大帅做的很是,防患于未然,才好与长毛决战。万一内部出了岔子,那就得不偿失了。只要击溃石逆,其他长毛或招安,或清剿,都不在话下。也不必再树立什么重用叛将的标杆了。”
曾国藩微微点头。
他说道:“对于长毛叛将,我一向并不信任。这些亡命之徒在做了将领,享了福后,就怕死的很。很多人惯于见风使舵,不足为奇。好了,此事告一段落,将童容海的人马分散编到其他营中。”
“遵命,曾帅。”鲍超答应一声。
随即曾国藩又看了谭胜达一眼。
他不想追究是否童容海给过他银票。
鲍超会意。
马上冲着谭胜达冷声喝道:“还不退下。”
谭胜达好像得到大赦。
赶快躬身退了出去。
曾国藩这才谈起了军事部署。
“二位,我今早刚刚让朱洪章调兵五千人马,驻守富池口。此地当年正是我湘军进攻长毛之时,长毛的疏漏之地。因此我们绝不能有任何纰漏,给长毛任何可趁之机。我的做法一向是结硬寨,打呆仗。稳抓稳打,步步为营。”
就在曾国藩和赵烈文、鲍超研讨军事作战之时。
在对岸的半壁山腰上。
一座中型的营帐中,依旧灯火通明。
帐内叛将韦俊正和部将韦卓偷偷喝着闷酒。
韦俊叹息道:“哎, 不瞒你说,韦卓,咱们是身在曹营心也不在汉。自古叛徒就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我有自知之明。咱们就像孤魂野鬼,没有容身之地。最后落得一世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