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他事,便退朝吧。”景帝向大殿众人挥了挥手,随后又瞥了“活阎罗”一眼,揉了揉眉头,“你留下。”
“活阎罗”闻言一怔,天知道他面具下的表情有多精彩。
“是。”
朝臣们如释重负,纷纷施礼离去。
这时,宁国公才如梦初醒,情急之下大喊一声,“陛下”便踉跄着向前扑去。
景帝身旁的侍卫岂容他如此放肆,立刻拔刀将他拦在五步之外。
“陛下,那老臣的林儿该如何是好?”
现在的宁国公哪里还有嚣张气焰,全是老者对独孙的担忧。
见此状,景帝心中冷笑一声,却还是面露责备。
“唉,你们这是何苦?怎可对宁国公如此无礼?”
他看似是在责怪侍卫,却并未让他们收刀,只是又向宁国公确认了一遍,“萧随林?”
“是,是啊。陛下,林儿他冤枉啊!”
听到景帝如此一问,宁国公面色焦急,眼中却带着期待。
这副嘴脸,以往何曾有过?
景帝的思绪不由回到以前。
那时他为了江山社稷,只能委屈周静怡为妃,最终却也无法护她。
当他抱着心爱之人的尸体痛哭时,宁国公不也是那句老生常谈吗?
怎地如今却如此焦急万分?
思及此处,景帝心中冷笑两声,沉稳地说道。
“若他是冤枉的,镇抚司自会还他清白;若他真犯了国法,那便依法处置。宁国公,当以国事为重啊!”
话音一落,宁国公猛地抬头,那干涸的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当以国事为重!
这话何其熟悉,他曾无数次以此话胁迫景帝。
可今日,这话却重重地砸在了他的面前。
这回旋镖,好似千斤之重!
“陛,陛下……”
没等宁国公再张口恳求,景帝已转身离去,身后跟着镇抚司“活阎罗”和一众侍卫。
那背影太刺眼,晃得宁国公又是一个趔趄,终于摔倒在地。
殿中最先离开的,是荣国公及其党羽。
六皇子是否受伤,荣国公并不关心,但今日这局,他却已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
不仅是他,那些官员们哪个不是猴精猴精的。
出了大殿,不用再面对九五之尊,官员们也没了那么多规矩,开始私下议论起来。
“你们说,宁国公的孙儿还能出来吗?”
“唉,进了镇抚司那地方,有几个能出来的?便是能出来,也是扒了层皮。”
“这宁国公可就一个孙儿,若是……”
众人自然明白这其中意味着什么。
皇后的十皇子虽然足智多谋,但比起已长成的皇子们,路还长着呢。
而且说到底,他也是宁国公的外孙,他姓“晏”。
宁国公争了大半生,不就是为了这个孙子能够继承偌大的家业,将萧家的荣耀发扬下去吗?
如今这般,还有以后吗?
“唉,今日那祁监正说什么两星摩擦,之前都以为是瑾王,后来又觉得是瑾王和六皇子,现在你们怎么看?”
一位官员突然提起之前大殿上祁监正所说的事情,瞬间将众人的思绪拉回。
是啊,因冯司会闹腾,镇抚司来禀告,再加之宁国公的孙子之事,这么多事情发生,之前祁监正的预兆倒是没人提了。
如今转过头来看,百官心思也都活泛起来。
可此刻的大殿中哪里还有祁监正的影子,他们便是想要打听,也找不到人了。
不过,现在这形势,需不需要祁监正在场,都已经不重要了。
今日一闹,谁人心里没杆秤。
“这以往每次提及紫微星出事那可都是瑾王那里出了岔子。可今日祁监正说的是天狼星和荧惑星。这荧惑星咱们且当做六皇子,至于那天狼星……”
“天狼星莫不是宁国公的孙儿萧随林?”
“是啊,天狼星和荧惑星有摩擦,之后冲突不断。今日萧随林抢了六皇子的金银,不正是应验了吗……”
“你啊,你啊,乔大人,要不说你木讷呢。”
“怎地?我说的不对?”
“呵,这长虫顶到天不也是个长虫,你还当他是真龙天子呢?星辰那是皇室的,你觉得萧随林他也配?”
“那照你这么说,天狼星是谁?”
“你再想想……”
百官的议论声不小,却有人好似未闻,只一如往昔地踱步而去。
只是这一次,所有人并未忽视他,反倒是都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八皇子自然知道身后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他依旧保持着微笑,与兵部同僚谈论着案卷离去。
相比较荣国公的疾步匆匆,宁国公拖着老迈的身子跟在后面,也将这些议论听进了耳里。
长虫顶到天了不也是个长虫,那若是长虫不做长虫了呢……
他眸光一暗,强打起精神,倒是比之前还走得快了些。
另一边景帝回到御书房,坐在桌前抿了一口茶,才抚平这一早上的惊心动魄。
“张岩——”
一声轻喝,身后跟着的“活阎罗”立刻跪在了地上。
“陛下,臣有罪。”
景帝冷笑着,低声问了句,“你何罪之有啊?”
“臣,不该冒充‘活阎罗’。”
“呵,朕看你这些年跟着老七瞎混,当真是被他教坏了,这认罪都学会分轻重了。”
“……微臣不敢。”
说着,“活阎罗”将面具拿下来,当真是张岩。
只不过他的声音却因为用了药物,一时未能变回来。
“朕看你们敢得很。六皇子的金银、宁国公的独孙、北狄的假兵器,还有……八皇子,你们哪一样也没落下啊。”
跪在地上的张岩听着景帝一个劲儿数落,也不敢抬头,只是在心里将瑾王骂了个遍。
他就知道,瑾王那种一毛不拔的,怎会如此轻易帮他找个帮手去刺绣铺子试探方素雅。
这不,今早听到要他帮忙做“活阎罗”,他便觉得事情不简单。
如今看来,哪里是不简单,简直就是要人命。
“陛下,那些事,那……那可都是……”
“你是不是想说,都是朕那好儿子老七干的,与你无关?”
要不说皇上能稳坐龙椅呢,他不过只张了张嘴,便被精准猜中了心思。
张岩满心沮丧,头垂得更低了几分,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微臣也参与其中,微臣亦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