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玖语说得一本正经，可在场的三个男人哪里听不出她这一语双关。
夜雨自动与羽七站得近了一些，两人一并注视着那一边的瑾王。
那条无形的分界线，当真是泾渭分明。
他们心中满是腹诽：哼，是谁小心思多，怕王妃因为镇抚司的烂名声不要他，就选择隐瞒的？反正不是他们俩。
孤立无援的瑾王此刻对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属下敢怒不敢言，只能转身强行解释。
“不是，桑儿。这坊间都传镇抚司的人都是从阎罗殿出来的，尤其是我，还有个‘活阎罗’的称号，没什么好名声。我怕你听到就不愿跟我一起了，所以才没说的。是吧，你们俩？！”
“是是是，主子说的都对！”
这两人异口同声，却十分敷衍。
骆玖语当然知道瑾王这话是真的。
他心头一暖，却未曾表露，只强压着嘴角，冷冷地说道。
“我说的男人心思多又不是说你，我是指谭公公。”
“谭公公不是男人！”
瑾王这一声强调，瞬间引来了骆玖语的哈哈大笑。
片刻后，骆玖语才算止住笑声说道。
“那又如何？镇抚司办的案子，哪一件不是朝堂上最难的案子，捉拿的朝臣，哪一个不是贪赃枉法、祸害百姓之人。便是人人都怕镇抚司，可我又不是傻、又不是瞎，分不清这其中的是非曲直。”
原来她是这般认为的，瑾王心中很是温暖，没忍住就凑过去，对着骆玖语的脸蛋亲了一口。
“是我浅薄，误会桑儿了。”
“……”
夜雨和羽七本来还感动于王妃的那一番大义之言，看到这场景，连忙转过身去。
两人心中直道：主子这老绿茶越来越没眼看了！
“喂——正事这么多，你倒有心思想别的。”
骆玖语嘴上嗔怪着，脸红着连忙推开瑾王的怀抱。
她现在是真怕这人又忍不住干点别的。
幸好，瑾王这次只是在她脸上嘬了一口，便没再放肆。
“咳，”瑾王这次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转而小声问道，“那桑儿不生气了吧？”
不生气？确实是不生气！
可心思多的女子，算账哪里会分生不生气呢？
“先办正事，之后再跟你算账。”
这句话的气势显然比之前弱了许多。
瑾王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对宫中之事也全然上了心，“羽七，王妃的推测可全然正确？”
此刻正是为主子助力的大好时机，羽七怎会听不出其中深意，赶忙诚恳地连连点头。
“嗯，王妃真是神机妙算。所言竟与慧空大师、欧阳师父，还有属下所查的情况分毫不差。那谭公公是在几位娘娘的饮食中下了药，这才致使她们腹痛生病。”
“师父可查清那茶里放了何物？”
骆玖语一想到欧阳钟季也参与其中，心里便踏实了许多。
毕竟她这位师父，虽对她不太靠谱，但在处理其他人和事上，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欧阳师父料到王妃定会如此发问，便让属下给王妃带话，说那茶中不过添加了些寻常易致人过敏的药物罢了。这类东西极为常见，即便被人察觉，也定能找出出处，不会引人深究。不过……”
这一次，羽七故作神秘地欲言又止，眼神中透着几分得意。
骆玖语觉得年纪尚轻、性格活泼的羽七颇为可爱，便顺着他的话问道。
“师父和慧空大师可是还查到了别的什么？”
“嗯，欧阳师父暗中跟踪了那谭公公许久，随后又发现了不少线索。欧阳师父今晚要请主子和王妃一同进宫看场好戏，这才让属下来禀告。”
羽七那张圆圆的小脸上，得意之情怎么也藏不住。
瑾王瞧见羽七那得意的小眼神，心里不禁有些不悦，冷冷地吩咐道。
“好，那晚上我们便一同前往。你们若无事，便退下吧。”
王妃是那么好哄得？
那小嘴叭叭的。
竟显着他了。
待夜雨和羽七退下离开后，骆玖语这才接着开口说道。
“殿下，上一世，这谭公公行事极为隐秘，从未露出过任何破绽。即便到最后六皇子将太后和皇后囚禁起来，那谭公公也只是不知所踪罢了。”
听到这话，瑾王自然明白骆玖语话中的深意。
他走到书架旁，从其中一个匣子里取出一份文书，递给了骆玖语。
骆玖语打开文书，只见上面是一份宫婢和内官离宫的记录。
在景国皇宫，宫婢年满二十三便可出宫自谋生路。
不过宫婢离宫必须要有主子的放行书，以及所在院落主管人的谏言书。
主子给予离宫的恩赐，而主管人则需对宫婢的所有物资进行清查，认定其人品无误后，方可放行。
皇后宫中的主管人共有两位，一位是曾带着两个女子堵瑾王府门，最后背上造假懿旨罪名的周嬷嬷；另一位则是这位看似低调内敛、不显山不露水的谭公公。
这谭公公和周嬷嬷皆是皇后身边的老人，当年皇后出嫁时，宁国公特意安排他们去伺候皇后。
但即便最初不知内情，通过这些年宁国公以及这二人的所作所为，再对比皇后的性格，宫中之人也能看个清楚。
与其说这谭公公和周嬷嬷是皇后的人，倒不如说他们是宁国公、太后的人。
他们两人代皇后行使了不少权利。
只不过，如今看来，周嬷嬷是全心全意听从太后的，而谭公公就未必如此了。
比如这份文书上，皇后贴身大宫女玲儿的离宫名录处，除了皇后的放行书，谏言书上的签名竟是谭公公的。
宫女、内官离宫时，有私藏宫中宝物的嫌疑，所以宫女的谏言书需由主子身旁的老嬷嬷搜身后签署，内官则由主管公公签署。
若是检查无疑，这人便能离宫。
若是检查一番有问题，这人面临的就是到冷宫孤独终老。
按常理，玲儿的谏言书签署必定是周嬷嬷，如今却变成了谭公公，这实在令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