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是说,在这之前,我有什么时候惯着你了?”
“大概吧,你总是对我十分严厉,从不手下留情,你训练我时,也从不偷懒,一直都很认真,那种事情也是,轻易就能付出自己。”
一边说着。
切嗣一边打开了那个巨大的手提箱,里面是一根漆黑的炮筒,附带了一颗配套的炮弹。
FIm-92毒刺导弹——是阿美莉卡通用公司研制的单兵肩射防空导弹,弹长152.5公分,弹径7公分,全弹重15.65千克,战斗部重1千克,射程300~5000米,射高10~3000米,列装整体包括发射筒、光学瞄具、导弹等。
切嗣在这边组装光学瞄具、填装炮弹,娜塔莉亚在那边说着:
“一般来说,训练男孩子应该是父亲的职责才对,那个......怎么说呢......小鬼头你的情况嘛,相当于是被我夺走了受父亲训练的机会。”
“怎么说呢,我也不是一点都没感到过愧疚,但谁让我也只能传授你这种人生经验呢。”
“你觉得你是我父亲吗?”切嗣问道。
“别搞错性别了,你这个没礼貌的家伙= =”娜塔莉亚纠正道:“至少给我改口叫娜塔莉亚妈妈或者娜塔莉亚姐姐,娜塔莉亚老师也行w”
“是啊,你在我的生命中就是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引导着我不断前进,教会了我这么多东西,多次在战场中把犯傻的我从死神手里拽回来。”
“毒刺”组装完成,切嗣一口气说了很多,通过矫正的十字光标看向前方一望无际的浓雾,直到某一刻,一丝晨光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长久以来,我每天都一个人过着充满血腥味的日子,长到甚至让人差点忘了,我是一个人活着。”
“呵呵,所以与类似家人的人在一起生活,还算是有趣吧。”娜塔莉亚笑了笑,有苦涩,有幸福。
“我也......”
暂时放下“毒刺”瞄准,切嗣的声音逐渐抑制不住地哽咽起来:“我也是把你当最重要的家人来看待的。”
“严厉的父亲是你,温柔的母亲是你,骄傲的姐姐是你,偶尔会在我面前任性娇蛮的妹妹也是你。”
“我很开心,因为我并不孤独,因为有你的存在。”
“我说啊,切嗣,你别一直说这种让人感觉害臊的话,感觉你都要向我求婚了呢,这样下次碰面会很尴尬的啊~”娜塔莉亚笑声抱怨:“真是的害得我心都乱了,差点就要向你求饶、求助了呢。”
“......”
闻言,切嗣一阵沉默,他提不出任何力气对此做出回应。
“哈哈,明明离着陆只剩20多分钟了,要是紧要关头因为没忍住笑或者崩溃的哭而导致你的失误,我可就完蛋啦。”娜塔莉亚玩笑道。
“抱歉啦,是我不好。”切嗣低下了头,双眼隐藏在细碎刘海遮掩出的黑暗之中,默默咬紧了薄削的嘴唇,拳头紧握。
晨光渐亮。
切嗣的头顶已经能够看见白色的海鸥飞过,咸湿的海风逐渐将深暗的浓雾吹散。
随着开阔的视野而来的是身体的冰冷和心底逐渐蔓延开来的绝望。
“哈......”娜塔莉亚叹了口气:“也许我已经老了,虽然身体还保持年轻,但是心态什么的,却无论如何也会不到过去,再怎么注意细节,随着时间的习惯,总有疏漏的一天。”
“之所以会出这种差错,可能也是因为我沉醉于这种过家家之中,想要快点回家跟你见面,精神松懈了下来。”
“若真是如此,可能也到时候了。”
“不过,真不像话啊,我竟然会这样......”娜塔莉亚看着自己本能恐慌颤抖的手掌。
她并不是害怕死亡,但有比死亡更令她感到恐惧的东西。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该考虑引退了啊......”娜塔莉亚这样说道。
举起“毒刺”,扛在肩上,切嗣问:“不工作的话,你以后打算干什么?”
“嗯......事业之后......”娜塔莉亚沉思片刻,突然笑出了声:“可能就真的只能玩扮家庭主妇、扮妈妈之类的游戏了。”
“也不知道父亲和孩子是谁,过家家游戏里不是还有这两种角色吗?”娜塔莉亚的语气寂寥而又空荡,仿佛下一刻就要从高空坠落一般。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能......成为你真正的家人。”
“......”
切嗣沉默回答,娜塔莉亚回答沉默。
数不清的海鸥围绕在切嗣身边低空盘旋,它们无拘无束地陪着被命运彻底封锁在这一刻的切嗣一起,迎接远方那架已经可以看见的“白色飞鸟”。
“娜塔莉亚,你听见了吗?”
“海鸥的恸哭啊!”
砰——
切嗣“笑”着扣下了扳机,“毒刺”弹道拖着长长的白色尾翼,划过飞鸟,划过蓝天,划过切嗣内心最后的希望。
最终。
绝望之花绽放。
在爆炸的火光当中,娜塔莉亚最后的表情是欣慰的笑容,她作为父亲、作为母亲、作为姐姐、作为妹妹、作为自己,对切嗣无声地表白:我爱你。
“我也是——深深地爱着你。”
这一瞬间,切嗣的脑海当中,曾经他与娜塔莉亚相处的点点滴滴,如同崩落的雪山、如同狂暴的海啸一般,将他的精神意识吞没。
曾经死过一次的他。
在今天,再次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那双早已失去了高光的漆黑眼眸,其中剩下的只有永远也填补不了的空洞。
哐当一声!
发射“毒刺”导弹的炮筒从切嗣手中垂落,他无力地跪倒在地,呆滞地看向前方,颤声问道:“你看见了吗?夏蕾,我遵守了约定。”
“这次没有逃避,像杀我父亲那次一样,没有逃避。”
“我没犯下当时在你面前犯下的错误,我救了很多人哦,作为『正义的伙伴』......救了很多人......”
话音断断续续,切嗣的表情逐渐崩坏:“要是娜塔莉亚成功着陆的话,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而死......而、而、而牺牲了她,就能组织那样的惨剧。”
“所以......所以......夏蕾,我......啊啊啊啊啊!”无论如何找补正义的理由和借口,切嗣心中作为人的悲伤和痛苦都不曾消减,反倒愈演愈烈,直至心中的那根弦猛地崩断,他凄厉得声嘶力竭,满是不甘地狂吼: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混蛋!!!!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