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欣的手顿了顿。
她回过头,看了傅程宴一眼。
他依旧维持着那副矜贵的姿态,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沈书欣的心下渐凉,她忽的嗤笑一声:“不知道,原本,该是你来取的。”
她的话语里没有抱怨,没有指责,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傅程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记忆的断层让他无法回应这个话题。
“程馨月说……”他顿了顿,选择了一个自认为客观的切入点,“我们之间,并没有感情基础,是家族联姻。”
沈书欣静静地看着他,唇角极淡地弯了一下,那弧度带着说不出的涩然。
他相信程馨月的话,却不记得他们之间的一切。
“她说的,你就信?”她反问,语气依旧平淡,却让傅程宴莫名感到一阵窒闷。
“我该信谁?”他下意识地反问,心底那丝烦躁又开始涌动,“所有人都告诉我,我们是夫妻,有一个孩子,可我对你,没有任何印象。”
“嗯。”沈书欣应了一声,重新将头转向窗外,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脆弱又倔强,“所以,你不必勉强自己来这里,妈那边,我会去说。”
她的态度很冷,让傅程宴有些无所适从。
“这不是勉强。”他几乎是立刻否认,话出口才察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快。
他抿了抿唇,试图找回惯有的冷静:“我只是需要弄清楚……”
“弄清楚什么?”沈书欣打断他,终于再次转过头,复杂的目光直视着他,“弄清楚我是不是在骗你?还是弄清楚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她的眼神太透彻,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疲惫,让傅程宴一时语塞。
“傅程宴。”她叫他的名字,每个字都咬得很轻,却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重量,“失去记忆不是你的错,但如果你选择只相信别人想让你相信的,那我们就真的……没有任何必要再继续了。”
她的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他死寂的心湖,激起层层混乱的涟漪。
他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虽然很快被压下,却真实地存在过。
就在这时,摇篮里的小家伙忽然不安地扭动起来,发出细细的哭声。
沈书欣几乎是瞬间就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迅速地走到摇篮旁。
她熟练地检查着,动作轻柔地拍抚,低声哼着不成调的安抚旋律。
傅程宴坐在沙发上看着这对母女,他动了动唇,忽然想过去看看,想要靠近。
鬼使神差的,他站起身,轻轻走到了沈书欣的身边。
沈书欣感受到他的靠近,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有避开。
傅程宴低头,看着在她怀中的小婴儿。
小家伙闭着眼睛,挥舞着小拳头,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控诉着什么。
他忍不住伸出手,手指轻轻的往前探了探,虚虚地描摹着那小小的轮廓。
“她……”他喉结滚动,声音低哑,“很像我?”
沈书欣没有看他,目光依旧停留在孩子脸上:“你觉得不像,那就不像。”
傅程宴的指尖顿住。
他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沈书欣。
她微微低着头,长睫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出一丝不平静。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套房外隐约传来脚步声和谈话声,似乎是护理师去而复返。
沈书欣像是骤然惊醒,猛地向后退开一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她垂下眼,语气恢复了之前的疏离:“护理师要来了,你不用在这儿了……回去吧。”
再次被驱逐。
傅程宴看着她迅速筑起的屏障,心底那股烦躁感达到了顶峰。
他抿紧薄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沈书欣强撑的脊背微微垮了下来。
她抓着包被,鼻头有些酸,却撑着没有落下一滴泪。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暗沉了下来,乌云汇聚,预示着一场秋雨的来临。
她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和身后空荡荡的房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来了,又走了。
沈书欣到现在也不知道程馨月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能够这么的相信她。
不过,她刚刚生产,也没什么心思去深究。
当下,她除了等待,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沈书欣低了低头,指尖轻轻碰了碰女儿柔嫩的脸颊。
“没关系,”她低声呢喃,像是在对孩子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爸爸只是……暂时迷路了。”
总会找到路回来的。
她要相信他,也只能相信他。
窗外,第一滴雨点敲打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很快,淅淅沥沥的雨声便连成了一片。
沈书欣重重地叹了口气,眼底一片落寞。
……
与此同时,市中心一家高级会所内,程馨月踩着细高跟穿过铺着暗纹地毯的长廊,服务生恭敬地为她推开包厢厚重的门。
叶铭泽坐在阴影处的真皮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还没点燃的香烟,金丝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程馨月精心打扮过的脸。
“来了?”他声音低沉,带着惯有的掌控感,“坐。”
程馨月在他对面坐下,将包放在一旁,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叶先生。”
“最近怎么样?”叶铭泽漫不经心地用香烟轻点桌面,“傅程宴那边,还顺利?”
“一切正常。”程馨月语气平静,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按照威尔逊医生的话,我每天和他接触,一直在以女朋友的身份自居,他在国外就已经很依赖我了。”
还好,她提前了解过沈书欣,学着沈书欣的模样,让傅程宴彻底相信了她。
叶铭泽哼笑一声,那笑声带着几分嘲弄。
“女朋友?”他点燃手里的烟,镜片反着冷光,“程小姐,你不要忘了,我能够让你陪在他的身边,我同样也能够让你消失。”
程馨月指尖微微一蜷,面上笑容不变:“叶先生的意思我明白。”
“明白就好。”
叶铭泽靠回沙发,姿态慵懒。
“我要你做的,就是想办法把他牢牢抓在身边,让他离不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