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欣的目光黏在保温箱里那个小小的身影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捏,酸涩胀痛。
她拼尽性命生下的孩子,眉眼间刻着那个男人的影子。
她爱他。
可这份爱,如今却像是一把刀子,反扎在她的心口。
吕月明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套。
白玲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握住沈书欣冰凉的手,柔声安抚:“书欣,别哭,月子里哭对眼睛不好。你看宝宝多乖,虽然早产了点,但医生说很健康……”
沈书欣闭上眼,偏过头,将半张脸埋进枕头里,肩膀微微颤抖。
她暂时不想听,不想看,那个孩子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傅程宴的遗忘和冷漠。
白玲叹了口气,替她掖好被角,悄悄退出病房。
门外,沈成章和沈长风父子沉默地站着,脸色都不好看。
云梨靠在墙边,眉头紧锁。
“妈,书欣怎么样?”沈长风迎上前,语气焦灼。
白玲摇了摇头,眼圈泛红:“醒了,就是……心里难受,看着孩子就掉眼泪。”
沈成章沉声道:“傅家那边,必须给个说法!”
他自从将沈书欣认回来后,何时让女儿受过这种委屈?
妻子生产时丈夫不在身边已是失职,如今她醒来,他更是连句问候都没有!
白玲擦了擦眼角,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这就给傅家打电话。程宴病了,我们理解,但书欣和孩子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晾着!”
她走到走廊尽头,拨通了傅家老宅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管家,白玲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但依旧透着一丝无法让人忽视的强硬。
“请转告傅老爷子或者傅先生,我是沈书欣的母亲白玲。书欣已经醒了,关于书欣和孩子后续的安排,我希望傅家能有人过来,我们当面谈一谈。”
挂断电话,白玲深吸一口气。
她性子温婉,很少与人争执,但为了女儿,她必须强硬起来。
……
半小时后,医院附近一家环境清幽的茶室包厢。
气氛从落座起就透着压抑。
白玲率先打破沉默,她看向尚琉羽,语气尽量平和。
“尚女士,书欣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同为女人,你应该能够理解,程宴是孩子的父亲,于情于理,这个时候他都应该在书欣身边。哪怕……他只是露个面,陪她说说话。”
尚琉羽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收紧,保养得宜的脸上写满了为难和心疼。
她何尝不心疼书欣?
那是她万分满意的儿媳妇。
“是,我完全理解。”尚琉羽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我看着书欣那样,心里比刀割还难受。可是……程宴他现在如何,你们也多少知道一些。他不是不想来,是他……”
她顿了顿,艰难地吐出那几个字。
“他根本不记得书欣是谁。”
傅程宴失忆后,这段时间在程馨月的提醒下,记起了大多数的人,唯独还没想起沈书欣。
但他也仅仅只是记起大多数人,除了对程馨月态度好点,剩下的人他一视同仁的漠视。
包厢内一片寂静。
沈长风猛地攥紧了拳头,俊朗的脸上闪过一抹愠怒。
他想起自己在傅家老宅看见的那一幕,想起妹妹昏迷前绝望的眼泪,怒火再次灼烧着他的理智。
白玲眼圈泛红,追问道:“那治疗呢?威尔逊教授那边怎么说?到底还要多久他才能好起来?”
尚琉羽摇了摇头,眼底是深深的无力。
“治疗方案一直在进行,但脑部损伤的恢复……没有确切的时间表。威尔逊教授只说情况没有恶化就是好消息,需要耐心等待淤血吸收,神经功能慢慢恢复。”
耐心?等待?
沈书欣躺在病床上虚弱苍白的模样浮现在眼前,沈长风再也按捺不住。
他忽然站起身,目光如炬地射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傅老爷子,声音冷得像冰:“傅老,我就想问一句,你们傅家,是不是看傅程宴现在这个样子,就打算……换一个孙媳妇了?”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包厢内落针可闻。
傅老爷子握着拐杖的手猛地一紧,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沉了下来。
一旁,白玲轻轻的拉了拉儿子的手,冲他摇摇头:“长风!注意你的言辞!”
尚琉羽也急了,连忙解释:“长风,你误会了!傅家绝没有这个意思!书欣是我们傅家明媒正娶的媳妇,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不会变?”沈长风嗤笑一声,语气尖锐,“那程馨月呢?她为什么能寸步不离地守在程宴身边?为什么程宴偏偏就允许她的靠近?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呢?傅家要是真没那个心思,就该彻底断了某些人的念想!”
他的话像一把刀子,精准地剖开了目前最尴尬也最让沈家无法接受的局面。
傅老爷子脸色铁青,胸口微微起伏。
他理解沈家的愤怒和担忧,但被一个小辈如此质问,面上终究有些挂不住。
尚琉羽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一边是心疼儿媳的亲家,一边是情况特殊的儿子,还有心思活络的程馨月……
她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尚琉羽试图表明自己的态度来安抚沈家,她犹豫片刻,这才开口。
“程馨月现在现在能稳定程宴的情绪,对治疗有帮助。但是,程馨月只能算是程宴的一个妹妹,他们绝无可能。”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只是个妹妹?”沈长风寸步不让,语气讥讽,“靠着另一个女人来稳定情绪,然后把自己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女儿晾在一边?”
眼看局面就要失控,一直沉默的沈成章按住了儿子的手臂,沉声开口:“长风,坐下。”
他看向傅老爷子,目光沉稳,语速缓慢。
“傅老,我们沈家不是不通情理。程宴受伤失忆,是意外,谁都不愿看到。我们理解治疗的困难,也可以给时间。但,理解不代表无限度的退让。”
他话锋一转,语气加重:“书欣是我的女儿,她受了委屈,我这个做父亲的,不能不管。我的要求很简单,在他恢复记忆前,必须履行作为丈夫和父亲最基本的责任,陪伴和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