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自从被关进来,每天就两顿饭,一碗看得见自己影子的粥,还有一个粗粮馒头,有时候还是嗖的。
刚开始宋雨薇是吃不下去的,后来饿得狠了,就什么都能吃下去了。
现如今看到久违的肉,她觉得恍如隔世。
“谢谢你。”
“不用客气。”张蔓月看了一眼谢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怎么了?”
“奶奶年纪大了,又遭受这样大的打击,身体扛不住了。
我娘也一样,进到大牢没几天,她们就发热了,到现在还没好。”
“狱卒没有给你们请大夫吗?”
宋雨薇表情苦涩地摇摇头,“我求过他们,想让他们请大夫给奶奶看看。
可他们说……他们说我爹做出这样的事,我们就是病死了也活该。”
这也是让她很难受的一个原因,曾经对他们阿谀奉承的人,现在却对他们弃如敝履。
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也让她备受煎熬。
要不是因为还要照顾奶奶和母亲,她只怕也扛不住了。
张蔓月看着眼前这个头发凌乱,消瘦了好几圈的姑娘,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她是不知情的,但她父亲贪污来的东西,她也享受了,所以她也不完全是无辜的。
“先照顾好自己,你才能照顾自己家里人。”
宋雨薇红着眼眶点点头,“我知道的。”
“我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不能在里边待得太久。
总之,我只有一句话想要告诉你,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宋雨薇还是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问道:“张姐姐,你知道我大哥他们怎么样吗?”
“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朝廷的判决已经下来了,你们家五岁以上的男丁流放三千里……”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妇人就大声哭了起来。
宋雨薇解释道:“这是我大嫂。”
流放三千里,只怕他们这辈子都没办法再见面了。
除非皇上大赦天下,否则以他们家现在的情况,怎么可能有能力把人搭救出来。
张蔓月看着那个泣不成声的年轻妇人,也只能在心里叹息。
这些事情是男人做下的,家里的女人也受到牵连,跟着一块儿吃苦。
他们被判抄家,一般说来女子的嫁妆是不被抄的,可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谁还管你是不是嫁妆,都充进国库里。
这些人虽然不需要被流放,可她们都是娇生惯养的贵妇人,让她们靠双手养活自己,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宋雨薇抿了下嘴,问道:“张姐姐,那……那我爹呢?”
张蔓月哪忍心把宋樘的消息告诉她,只能含糊道:“宋大人是知州大人亲自审问,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宋雨薇有些心焦,竟然连她都没听说吗?
她很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怎么样了,可她身在监牢,怎么能打听得出来。
若是张蔓月帮忙打听的话,她肯定能打听到的。
可她不知道怎么张这个嘴。
她在这个时候不怕牵连,还愿意过来看望自己,已经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若是自己让她去打探消息,不知道还要费多少事,花多少银两呢。
她实在没脸开这个口。
张蔓月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她真是太单纯了,想什么都会写在脸上。
可她不会答应这个事。
“你们安心在这里待上一阵,朝廷总会放你们出去的。
我已经打点过狱卒,日后我会想办法过来看你们,若是没办法进来看你们,我也会想办法给你们送吃的。”
听见她这么说的宋雨薇,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抬起手想要擦干眼泪,可眼泪却越擦越多,她索性用手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她还没及笄,却遭遇了人生大变。
前些天她还在幻想着,自己要办一个盛大的及笄宴,把自己的好姐妹都邀请过来。
不过十几天的光景,她却沦为阶下囚,从备受宠爱的千金大小姐,变成了任人打骂凌辱的囚犯。
她的那些朋友,以前那些感情深厚的好姐妹,一直没有露过面。
她这才知道人心有多凉薄。
狱卒过来催促张蔓月离开了,张蔓月无奈,只得匆匆交代她几句,便跟着狱卒离开。
出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宋雨薇一眼,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对上她的目光之时,宋雨薇勉强露出个笑容来。
张蔓月心头一酸,安慰道:“别担心,一切会好起来的。”
宋雨薇差点又掉下泪来。
日子怎么会好起来,再没有比现在更差的日子了,现在她们只是熬一日算一日。
张蔓月跟着狱卒出到外边,看着外头的光亮,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且不说牢房里潮湿阴冷的环境,单是那种毫无希望的压抑,就已经让人感觉透不过气来。
“官爷,我看谢老夫人她们病得很重,我能不能请个大夫过来给她们看看?”
“你当牢房是什么地方,那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吗?”
张蔓月没有办法,只能再次请他多照看宋雨薇了。
狱卒:“咱们这个监牢里,关的都是犯了事的人,按说这样的人,定得给他们些苦头吃。
我这人心善,搁不住这个求那个求,时常帮忙看顾些犯人。
可这监牢里又不只是我一个人当差,我管得住自己,却管不住别人,少不得要自己掏钱请兄弟们喝酒,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张蔓月当然知道,这不就是伸手跟自己要钱吗。
可这个钱她却不能不给。
监牢里有很多丑恶的事,宋雨薇还年轻,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可不能让她在里边出什么事。
“官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下次过来,好酒好菜管够,你打点的酒菜钱,也由我来出。”
那狱卒脸上露出点笑意,“你放心吧,这边我会替你照看着的。”
“多谢。”
张蔓月从监牢出来,就去衙门准备找李时俭。
她看谢老夫人不太好的样子,虽然喝了有灵液的水,但灵液不知道对退烧有没有作用,还是请大夫看病更稳妥一些。
虽然宋樘这人活该,但谢老夫人心善,在灾时还施粥了呢。
她原本不想因为这个事劳烦李时俭,但是用钱打点不通,只能让他帮忙了。
守在衙门前的衙役,盯了她好几眼,没有放她进去,看她的眼神像是看骗子,还要把她赶走。
张蔓月:……
她看起来很像骗子吗?
就算骗子要骗人,也不会到衙门口来骗呀。
她打算先回去,等晚上见到李时俭再说。
走了没两步,忽然见到范强,“范大哥。”
他应该也能帮忙吧。
范强看见她,十分高兴,“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张蔓月:……
她喜从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