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柳嫣就想直奔孟府,尽早把这烦心事解决,可刚出门就迎面碰到前来找她的秦瑶,让她改变了原有的计划,秦瑶告诉她林夫人那头派人催促她们签订契约。
秦瑶语气带着几分焦虑:“柳嫣,林夫人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催着咱们把契约签订好后送还给她一份。”
柳嫣一怔,问道:“嗯?你还没有与她说明情况吗?”
“来人是个传话的小厮。”秦瑶苦着脸:“本身就是咱们理亏,若是不当面解释清楚,恐怕交情没有反而结怨。况且陈靖远一直盯着——”
柳嫣果断打断:“有何惧怕,走,现在就去把话说清楚。”
秦瑶冥思苦想了一宿,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看柳嫣这么说总算松了口气:“就是这个意思。老陈现在看我看的严,他拿你没辙,看你的样子正好外出,顺便跑一趟见见林夫人,和她好好解释一下,没准以后还有机会。”
柳嫣也知道秦瑶的苦衷,应承一声,上了枣红小马朝李府策马驶去。
李府角门前,林夫人身边的人早就等在此处,见柳嫣前来便迎了上来。她把缰绳丢给小厮,便匆匆往里走去。
久等多时的林夫人一见到她,急忙起身:“柳讼师,传话的说,秦讼师说我的讼案出了岔子,到底是为何?”
柳嫣微微叉手持礼,抬手示意林夫人稍安勿躁。她缓缓走到桌旁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轻轻摊开在桌上。
“夫人,先别着急。那边确实发现了些状况。之前与您商议的陈讼师先抢一步与李大人签订了契约。很遗憾,同为一桩讼事,我们又是一个讼堂的讼师便无法再接您的案子了。”柳嫣目光专注地看着林夫人,观察着她的反应。
林夫人的脸色瞬间气得煞白,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帕子,懊悔道:“都怪我,不该等了一日才敲定的。真的就没可能委托你们吗?”
柳嫣摇头:“没办法,同在一间讼堂存在案子冲突。”
林夫人也顾忌不了形象,犯了病,开始破口大骂:“姓李的负心汉,真真是阴魂不散!平日里人模人样,背后竟连我也算计上了!还有你们这讼堂的规矩,怎就这般不通人情?难道就不能网开一面,让你们接了我的案子?我林夫人在这城里也不是好欺负的!”
柳嫣苦笑安抚:“夫人息怒,这讼堂的规矩乃是多年来定下的,为的就是保证公平公正,避免利益冲突。我们身为讼师,自然要遵守这些规矩。还望夫人能够理解。”
林夫人怒目圆睁:“那个姓陈的讼棍定是收了李崇礼的好处,不然怎会这般不择手段地与你们作对!那李崇礼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我帮了他们李家那么多忙,如今我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竟恩将仇报,罔顾夫妻情分,还雇了讼棍来抢我的东西!”
她越说越气,猛地一甩手帕,在屋内来回踱步,脚步急促而沉重。
柳嫣微微叹气,心中也有些不忍:“夫人,我明白您的心情。但这世间的事,并非没有转机。我与秦讼师虽然无法帮您,但是京都城这么大,您可以找其他讼师来打这场官司。”
林夫人情绪波动颇大,听了柳嫣的话瞬间又泄了气般,一下子坐回到胡床上,“说的倒是轻巧,哪还有时间在找合适的。”
柳嫣安抚道:“比我们厉害的讼师多的是,不行在叫师兄再找找。”
林夫人眉头紧皱,过了片刻,她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对了!你是了解我这案子的来龙去脉,我又如此信任你与秦讼师,既然你们不行,不如帮我推荐一个信得过的人。”
柳嫣没有应承也没有推辞,留了一句囫囵话就从林夫人处离开去了孟大福的府邸。
一路上她都是心烦意乱,好不容易取得林夫人的信任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被陈靖远横插一杠,本来就够她烦闷了,百灵那头又背地里与孟大福暗度陈仓。
这孟大福也算是柳嫣的恩人之一,可再感激也不能分出去个里外之情,百灵是她身边的人,婚嫁大事不容小觑。她整理好思绪从马上下来,守门的老汉认出了她,热情地将她往里头引。
正堂内,孟大福正在会客,与他正面相对的一个人商议着什么。见未通报就径直进来的柳嫣,立刻起身笑着迎面上前。
“哟,今儿个什么风把我柳妹子给招来了。”
柳嫣干笑几声:“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无急事,您这我总是不爱来的,一来就感觉自己进了虎穴。”
孟大福爽朗大笑:“我就喜欢你这嘴厉的劲儿。不过今日不巧,我正与兄弟商议正事,不如咱们改天如何?”
背对着的人没起身,侧过身子,柳嫣一愣,竟然是裴禹。
裴禹一见是她也是略微一愣,惊讶地起身,笑嘻嘻地说道:“竟然是柳大讼师,掐指一算咱们有好些时日没见了,看你这周身的火气,是不是上次的燕窝补的有点大了。”
柳嫣的笑容瞬间不见:“是这京都城太小,还是您裴讼师太能交际,怎么哪都有你。”
裴禹耸耸肩,满不在乎道:“我这等人自然是要与权贵们接触,只可惜孟教头当初没能叫我与你要账,在你身上少赚了一笔。”
柳嫣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冷笑道:“裴讼师倒真是好算计,像你这般一门心思钻营权贵的人,我还真是瞧不上。”
裴禹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衣袖:“瞧不上又如何?在这世道,不傍着权贵,又如何能混得风生水起?柳讼师,你也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谁还不是为了生计奔波。”
柳嫣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孟大福赶紧出来打圆场:“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上次我组局就是一顿争吵,如今好不容易碰上,怎么又呛上了。都是同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呢。”
裴禹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瞥了柳嫣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孟教头,我可没招惹她,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有些人啊,听不得真话,就爱恼。”
柳嫣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狠狠瞪着裴禹,冷冷道:“我与他可不是一路人,讼行虽然不是什么入流的行当,但也是分良善与无德的。”
孟大福听了柳嫣的话,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干笑两声,挠了挠头道:“柳讼师,话可不能这么说。裴讼师虽然行事风格与你不同,但也是有本事的人,在讼行里也算是小有名气。大家各有各的活法,没必要分得这么清楚嘛。”
裴禹双手抱在胸前,微微扬起下巴,哈哈大笑:“柳讼师,你也别把自己抬得太高。什么良善无德的,不过是你给自己立的牌坊罢了。在这讼行里,能打赢官司,能赚到钱,那才是本事。你那些所谓的道德,在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柳嫣冷哼一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除非这世道的人都死绝了,否则我羞于与他同行。”
孟大福见两人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急忙站到两人中间,双手张开,试图隔开他们:“够了够了,你们俩都少说两句。再这么吵下去,像什么话!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柳嫣不耐烦地说道:“孟教头莫怪,刚才不是冲着您,我今日是有正事要谈,事关百灵,我不能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