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年答应日日跪在养心殿门口,为年羹尧请罪呢。”
年过完了月子没坐完,好在宫里头人脉丰厚,什么乐的笑的,夏冬春足不出户就能听个遍。
寝殿里地龙烧的足,外头还有上好的碳盆放着用来煨热六阿哥的小衣裳,谨防小小的无齿小儿尿了吐了,凉衣裳激着身子。
夏冬春躺在被软乎的锦被包围着的床上,头上带着一个漂亮的金色抹额,就着秋香的手正在吃烤的热乎的橘子,闻言也只不过动了动眼珠子,没有别的反应。
皇上这几日看六阿哥都是趁着她熟睡的时间,夏冬春可太了解这个狗东西的尿性了,不就是怕她弄死年世兰吗?
“甄嬛死了吗?”
她突兀的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秋香面色不变,丝滑的回答道:“没呢,除了瘦了些,听说瞧着哪哪都好着。倒是她身边的浣碧,精神有些不太好。”
夏冬春不意外甄嬛的状态,她本就是一个精神内核极其稳定的人。
“叫安陵容去看看她的好姐姐去,如果能被端妃看到就更好了。”
没有人比端妃更希望年世兰消失,她不会错过这最佳的挑拨时机的。
虽然不理解,但秋香照办的很到位。
如夏冬春所料,端妃在发现安陵容偷摸去看甄嬛后,便‘不经意’的把欢宜香和华妃小产的秘密透露了出去。
安陵容是个心思细腻的,她知道这是借刀杀人,但仍旧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甄嬛。
“姐姐呀姐姐,皇上的宠爱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瞧年答应,从前多么风光。就算是姐姐得宠,她年世兰不还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皇上可有一丝阻拦?如今年世兰落魄至此,姐姐也该满意了,是不是?”
甄嬛抬头看着门口的安陵容,那傲气的眸子变的阴郁又陌生,脸颊消瘦,头发干枯。
“是谁让你来的?”
即便沦落,甄嬛也没有丢了脑子,安陵容不过是个没有宠爱的答应,这些宫闱秘辛不可能是她能知道的。
安陵容笑了笑:“是谁告诉妹妹的,妹妹现在无法与姐姐说,若是姐姐有朝一日能出去,妹妹定如实相告。”
这不好不坏的日子像一潭死水,安陵容既希望甄嬛飞蛾扑火把自己玩死,又希望甄嬛能再度踏入这修罗场,让她看看,挣扎在泥泞中的姐姐,能有多少狼狈的姿态。
在冷宫这么久,甄嬛早就摸清了太监宫女等换班的时间,再有夏冬春的暗中相助,她很顺利的偷跑出来,在养心殿和翊坤宫的甬道上,堵住了为哥哥求情的年世兰。
皇上为什么会杀掉那个孩子,甄嬛只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始末。
在冷宫的日子磨平了甄嬛所有的素质,虽说是自己自作自受,但她必须得找个罪魁祸首,才能靠着这恨意支持着自己活下去。
这个罪魁祸首,就是年世兰。
记忆中那个穿着华丽绫罗绸缎戴着价值连城珠翠的华妃娘娘变成了如今这幅素雅的样子,她既觉得痛快,又觉得皇上是非不分。
凭什么一个造反的人的妹妹还能安安生生的当宫嫔?她只不过是耍了些小心机就被贬为庶人呢?
“你以为皇上是真的爱你?不过是因为你年世兰是年羹尧的妹妹罢了。你小产的孩子,宫里的欢宜香,都是证据。”
疯疯癫癫的甄嬛并不能吓到年世兰,真正定住她的,是甄嬛的话。
“你胡说什么?!皇上待我最是情真意切!”
年世兰自然不想相信,但皇上的行为真的就万无一失吗?不可能的,皇上偶尔的破绽年世兰都看在眼里,只是以往愿意麻痹自己罢了。
“你就是个软弱无能的蠢货!你自以为爱皇上磋磨了多少嫔妃,如今皇上这般对你和你哥哥,你也只会在这里哭鼻子。”
年世兰的缺点,甄嬛早就了如指掌。
她不断的用言语刺激年世兰脆弱的神经,逼迫她去亲自为自己的孩子报仇。
终于,年世兰动了起来。
她快步跑向养心殿,甄嬛紧跟在后。
“皇上!嫔妾的那个孩子,是不是,是不是你?”
年世兰骤然的出现本就惊到了皇上,这问题又如此敏感,皇上一时间有些失言。
“哈,哈哈哈。果然是你,真的是你。”
年世兰哭着看着自己的双手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皇上心里头不舒服靠近些许:“世兰。”
温情不过是年世兰的伪装,她在皇上靠近的瞬间迅速拔下头上的金簪意图行刺。
这时候甄嬛不知从哪里出现扑在皇上身前,挡住了那一下。
鲜红的血液瞬间从甄嬛的肩膀处涌出,她算计好了时间和位置。这一下既不会殃及性命又能把年世兰行刺的证据摆在台面上。
年世兰在这个关头也很清醒,她手里的金簪落地,被赶来的御林军摁在地上,笑的好不讽刺。
“怎么?皇上以为这个小贱人是无缘无故出现在养心殿的吗?皇上难道就不好奇是谁告诉我这些事情的吗?”
扶着甄嬛身体的皇上把人送到谢成手里,本就带着怀疑的眼睛越来越冷漠。
“真是好的很,朕倒是想知道,这后宫,究竟是谁的天下。”
端妃本以为可以利用甄嬛激出年世兰的死志,她太了解年世兰那没什么大用的脑子了。
谁知道甄嬛还存着别的心思,居然把年世兰逼到了弑君的地步。
好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连环的拉扯很轻易的就把端妃暴露在了明面上。
“去储秀宫。”
这些事并不费神,只是叫皇上的心情没办法回温罢了。
“皇上为什么不高兴?咱们六阿哥不可爱吗?”
养心殿的闹剧夏冬春没能亲眼看见,但听了个差不离。她也很佩服甄嬛的心机,都到了冷宫,还想着逆风翻盘。
皇上回过神,轻轻碰了碰六阿哥的脸。
“年氏意图行刺朕,朕有意赐死。”
夏冬春皱了皱眉头:“六阿哥还这么小,赐死太晦气了,不如赏她一丈红吧。”
皇上看了看她,倒觉得这斤斤计较的妮子为了儿子倒有了些正形。
“也罢,听你的就是。”
一丈红虽然刑罚狠厉,但终究是留了一条命在。
于皇上来讲,活着受刑就是比直接赐死要轻的多。
夏冬春眉头动了动,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扒拉着六阿哥的手问道:“咱们六阿哥的名字皇上可想好了?”
话题被转了方向,那恼人的烦心事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第二日的圣旨在景仁宫宣读,端妃变齐答应,安答应变庶人冷宫安置,甄庶人赐死,年答应一丈红。
小半个后宫都搭了进去,皇后很满意。
行刑那天夏冬春没有去,汀雪去走了一遭,说是下半身都废了。
皇上若是有心医治,那便只能半死不活的苟延残喘。
也不知道,年世兰能不能接受这个宿命。
夏冬春觉得未必,年世兰高傲,不会这般苟活。
果然,即便成了废人,年世兰也能一把火把翊坤宫的偏殿烧毁,和颂芝周宁海一起葬身火海。
年家,彻底没了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