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辆车里,气氛更显凝滞。王柏川手握着方向盘,耳朵上带着耳机,正低声跟朋友通话“……对,我今晚就到南通,麻烦你帮我找两个靠谱的兄弟,不用动手,就是把人安全送回家就行……对,就是我女朋友她爸,被她哥堵在我家门口了……嗯,钱不是问题,关键是稳妥……”
樊胜美侧头看着窗外,路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王柏川的话像细小的冰碴,一点点落进她心里。他从头到尾想的都是“把人送回去”“撇清关系”,却没问过她一句“该怎么彻底解决”。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忽然冒出来——如果她和他母亲同时掉进水里,他会先救谁?
答案似乎早已清晰。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救他母亲,连半秒犹豫都不会有。原来他口中的“爱”,竟稀薄到如此地步,碰上现实的壁垒,就像纸糊的房子,风一吹就散了。她想起这些年自己像个陀螺一样为家里打转,以为王柏川是那个能拉她一把的人,可到头来,他最先护住的,始终是他自己的周全。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她别过脸,看向窗外无边的黑暗,眼眶慢慢热了。车还在往前开,朝着南通的方向,朝着那个充满麻烦的漩涡中心。可她心里清楚,有些东西,或许在车轮碾过这段路的时候,就已经悄悄碎了。
两辆车继续在高速上疾驰,车灯劈开夜色,却照不亮每个人心里的迷雾。南通越来越近,樊胜美家的那摊烂事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而前路究竟是能劈开荆棘,还是会陷入更深的泥沼,谁也说不准。
酒店房间里,徐尽欢和安迪在房间等消息。
“还没消息吗?”安迪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但显然没什么心思处理工作。她的眉头微蹙,带着几分担忧,目光落在手机上,屏幕暗着,没有新的提示弹出。
徐尽欢转过身,摇了摇头,说道“再等等吧,曲筱绡那性子,办这种事虽然看着跳脱,但心里有数。王柏川也不是不靠谱的人,应该快了。”话虽如此,她的语气里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毕竟,牵扯到樊家那摊子事,总让人没法完全安心。
“主要是担心小樊,”安迪叹了口气,“她跟过去,又不露面,心里肯定不好受。想看看父亲,又怕撞见她哥嫂,左右为难。”
徐尽欢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桌上的水杯递过去,说道“喝口水吧。她也是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两人不再说话,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拉扯着人的神经。
而另一边,王柏川开着车,曲筱绡坐在副驾驶拨弄着手机,时不时跟王柏川说上两句。
曲筱绡侧过头,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调,说道“我说王大哥,到了你家那边,你可得把话说清楚,我们是帮樊姐送她爸回家,可不是来给你们家添麻烦的,更不是替樊姐她哥那个无底洞似的家背锅的。该撇清的就得撇清,别让你爸妈觉得你跟樊胜美掺和得太深,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王柏川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谢谢你,小曲。在,或许能更利落些,她那张嘴,有时候比他会说多了。
曲筱绡哼了一声,眼神却飘向了车后镜,似乎想透过镜子看到什么,说道“谢什么,我也是看你也是够倒霉的,顺便帮个忙。说起来,樊姐真跟在后面?”
“嗯,她说想远远看看她爸,没敢跟太近,应该快到了吧。”王柏川说着,放慢了车速,前面就是他家小区附近的路口了。
王柏川带着朋友和曲筱绡回到家,把樊爸抬上车,随后快速的往返家去。
车最终停在了离樊家还有一段距离的巷口。几人简单说了几句,小心翼翼地把樊爸从车上抬下来,准备送回去。
曲筱绡站在车边,看着他们的背影,又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周围,低声对王柏川说道“我在这儿等着,你快去快回,机灵点。”
王柏川应了一声,快步跟上抬人的朋友。小区路灯的光线稀稀拉拉,勉强照亮脚下的路,墙壁上斑驳的涂鸦在阴影里显得有些狰狞。就在他们快走到樊家楼下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哗声从巷子另一头传来。
“就是他们!把人给我拦住!”一个粗嘎的嗓门吼道,带着浓浓的酒气和戾气。
王柏川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回头,借着微弱的光,看到一群人影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樊胜美的哥哥,他身后跟着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手里竟然还拿着刀和棍子,明晃晃的,在夜里闪着吓人的光。
“不好!”王柏川的朋友也慌了神,他们只是来帮忙抬个人,没想到会撞见这种阵仗。对方人多,手里还有家伙,他们这几个赤手空拳的,根本不是对手。
“快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那两个帮忙的朋友对视一眼,也顾不上别的了,手一松,把樊爸轻轻放在地上,转身就往回跑。他们跑得又快又急,几乎是连滚带爬,生怕被后面的人追上。
王柏川看着被丢下的樊爸,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樊家哥哥和那群人,心里又急又怕。他想上前,可对方手里的刀棍让他腿肚子都打颤。那些人嘴里骂骂咧咧,显然是樊哥的那帮狐朋狗友。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跑在前面的朋友回头喊了他一声。
王柏川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樊爸,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奈,最终还是被求生的本能驱使着,转身跟着朋友狂奔起来。身后,樊家哥哥的怒骂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像催命的鼓点。
而在巷子口阴暗处,樊胜美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她亲眼看到了刚才那一幕,看到父亲被丢下,看到哥哥带着人凶神恶煞地冲过去,看到王柏川他们狼狈地逃跑。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将她淹没,她想冲下去,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片昏暗的巷子,心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