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菜肴摆上餐桌,小惠拍额懊恼道:“这么重要的日子,我竟忘了备酒!都说无酒不成席,这可怎么办?”
小敏闻言便要下楼去买,我一把拉住她:“别去了,我估摸着,酒一会儿就到。”
果不其然,当那位“神秘嘉宾”现身时,怀里正抱着两瓶酒。
我接过酒递给小敏,随即与他紧紧相拥:“老哥,好久不见,你越发精神了!”
“听说你刚从鬼门关打了个转,这不也挺精神嘛!”张平民开怀大笑,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
久别重逢的朗朗笑声在屋里回荡。
我为他和彭氏姐妹引见。张平民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目光如炬,仿佛瞬间洞悉了我们三人间的秘密——在这只“老狐狸”面前,任何掩饰都是徒劳。
他转向小惠和小敏,笑容可掬:“绝代双姝,光彩照人。看来老哥我今天不单能饱口福,更要大饱眼福了。”
小敏被张平民抹了蜜的巧嘴夸得晕头转向,一时张皇,不知如何接话。
还是小惠见过世面,她仪态万方地一笑,从容应道:“张总是投资界的传奇,我们姐妹仰慕已久,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张平民瞬间瞪大了眼睛,由衷赞道:“小惠姑娘年纪轻轻,见识不凡,真叫老汉我刮目相看!”
我笑着拍拍他肩膀:“行了行了,酸得我牙都要倒了。来吧,领你参观参观我的新宅子。”
他立刻摆出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宏军,你这人可真是不解风情!”
嘴上虽这么说着,人却已跟着我朝卧室走去。
一进卧室,他便压低声音,揶揄道:“哟,姐妹俩珠联璧合,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里外照应得滴水不漏。兄弟,你日子怎么安排的?是一三五、二四六吗?这日子神仙看了都得羡慕!”
我立刻反唇相讥:“你一个情场老手,倒教育起我来了?”
他嘿嘿低笑,挤眉弄眼道:“这叫青出于蓝嘛!咱们兄弟俩,彼此彼此!”
只见小惠已将红酒斟好,石榴红的酒液在高脚杯中莹润透亮,一缕淡淡的玫瑰花香悄然弥漫开来。
我不禁赞道:“这酒看着就上品。”
张平民挑眉一笑,揶揄道:“玛歌酒庄的干红,波尔多的优雅典范。这可是我特意献给两位美女的,可没老弟你的份儿啊!”
我双手一摊,故作无奈:“老哥,说来惭愧,一时匆忙,没准备白酒招待你。”
他立刻抓住话柄挖苦:“哟,你好歹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官,车里都不常备点酒?”
这话惹得小敏不高兴了,她眉头微蹙,语气不快:“他官是不大,可做人清白得很,车里凭什么非得有酒?”
张平民非但不恼,反而呵呵乐了,用胳膊肘轻撞我一下:“瞧瞧,这就护上了!你小子行啊!”
小敏顿时羞红了脸,丢下一句“我去书房喂曦曦了,你们慢用”,转身便走。
小惠忙向张平民歉然道:“张总见谅,我妹妹年轻不懂事,您快请坐,别让她扰了雅兴。”
张平民和颜悦色地摆摆手:“哪里话!我倒挺喜欢你妹妹这性子,直爽痛快。再说了,”他促狭一笑,“我这人,就爱逗个嘴。”
小惠正要下楼买酒,张平民却一把拦住,顺手将车钥匙塞给她:“别麻烦了!我车后备箱里正好有两瓶国窖30年陈酿,原本打算留着自个儿偷着乐的,这回算是便宜宏军这小子了。”
我打趣道:“你好歹也是身家过亿的大老板,这点存货还心疼?”
他眼睛一瞪,佯怒道:“好家伙,慷他人之慨,也就你小子干得出来!”
话音未落,我们三人已笑作一团。
席间,我俩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不觉都染上了几分醉意。
待到姐妹俩起身收拾碗筷,我趁机邀请张平民:“老哥,书房再坐坐?” 我深知,当着姐妹俩的面,他的话就说不深,总留着几分。
书房里光线柔和,只有我们两人隔着宽大的书桌相对而坐。他目光扫过紧闭的房门,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很低:“兄弟,有些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我早料到他的顾虑,笑着摆摆手:“你我之间,哪来那么多禁忌?老哥但说无妨。”
他也放松了些,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行,那我就姑妄言之,你也姑妄听之。那姐妹俩,对你确实是死心塌地的样子,可毕竟是岳明远安插在你身边的人……你真有把握,到了紧要关头,她们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这边?”
我略一沉吟,目光落在桌面的纹理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本将心向明月……” 我顿了顿,抬眼看他,语气坦然,“至于她们是不是偏偏要去照沟渠,就不是我所能左右,也强求不来的了。”
他听罢,缓缓颔首,眼中掠过一丝赞许:“好!兄弟这份胸襟气度,果然不一样,是做大事的人,倒有几分汉高祖刘邦的风范了。”
我不禁哈哈大笑:“老哥你这夸人的功夫,如今真是炉火纯青,听得我都快飘飘然了!”
他也跟着笑起来,书房里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笑声渐歇,他正色问道:“你在电话里说有事找我,不知……是不是和这姐妹俩有关?”
我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郑重:“是有两件事想拜托老哥。一件算是私事……” 我稍作停顿,将小惠和小敏的身世简明扼要地道出,然后恳切地看着他,“她们家里的老爷子,和秦阿姨一样,也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看在这姐妹俩的情分上,我也不能袖手旁观。我想着,能不能把老爷子安排到平民颐养院去?那里既能生活,也能接受治疗。不知……老哥这边方不方便?”
他闻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挥手,斩钉截铁道:“老弟的事就是我的事!随时,老爷子随时可以搬去颐养院。一切花销,包在我身上!”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眼眶微微发热,声音也带了几分动容:“老哥,这……这好歹也是一桩正事,费用理当由我承担。只要能把老爷子妥善安置在那里,让她们姐妹俩尽了这份孝心,解了后顾之忧,我就感激不尽了。”
他摆摆手,神情是不容置疑的爽利,显然在他眼中,能用钱解决的都不算问题。直到最后,他也确实没让我掏一分钱。
待这桩事落定,我深吸一口气,才接着说道:“还有另一件事,搁在我心里很久了,总也琢磨不透。在金融资本这块,我学识有限,翻来覆去想,总是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想请教老哥指点迷津。”
恰在此时,几声轻叩打断了谈话。我扬声应道:“请进。”
门应声而开,小惠端着刚沏好的茶走了进来,温婉一笑:“二位喝了不少酒,怕是口干了吧?喝点热茶解解渴。”
张平民立刻做出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拍膝笑道:“太好了!正渴得嗓子冒烟呢,多谢弟妹想得周到!” 他这句“弟妹”叫得格外响亮。
小惠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嗔意狠狠剜了我一眼。她不敢对张平民发作,这气自然要撒在我的头上。
“那……二位慢用,我就不打扰了。” 她放下茶盘,转身就要退出去。
我随口问道:“小敏呢?”
她脚步顿住,轻声答:“在哄曦曦睡觉呢。”
我招招手:“正好,你坐下,陪我们哥俩聊会儿天。”
她略显迟疑,目光在我和张平民之间游移:“这……合适吗?”
不等我开口,张平民已抢先接过话头,笑容爽朗又不失分寸:“对着合适的人,就没有不合适的话!弟妹快坐吧!没有佳人在侧,我这小老弟跟我说话都提不起精神,净敷衍我呢。”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调侃中带着熟稔的恭维。
老手就是老手! 我心里暗叹,这情绪价值递得不着痕迹,又恰到好处。
小惠是识大体的,见张平民也这么说,便不再推辞,微微颔首,款款走到我身边的靠椅前,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
接下来,我将岳明远如何将达迅股份转让给林蕈、再由林蕈代持入股城市银行,以及我将出任行长等情由,连同我的分析判断与心中困惑,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期间,小惠也适时补充了一些我所不知的内情。
“老哥,你是投资圈里的顶尖高手,”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恳切,“帮我理理思路,岳明远这盘棋,究竟想下到哪一步?”
张平民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目光沉静地凝视着杯中起伏的叶片,陷入了深思。书房里一时只剩下袅袅茶香和轻微的呼吸声。
待他放下茶杯时,眼中已是一片了然。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一句名言:“阿基米德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整个地球。”
“金融杠杆?”我立刻捕捉到了关键。
“是,”他颔首,目光如炬,“但更确切地说,是一套金融杠杆与资本杠杆组合拳,反复叠加操作,以撬动远超自身实力的巨大利益。”
我仍有不解:“还请老哥详解。”
他身体坐正,条理清晰地分析道:“其实,当初岳明远不惜威逼利诱也要拿下达迅股权时,我就觉得他的目标绝非简单的股价套利。那种粗暴手法太糙,配不上他的城府。”
小惠适时轻声插话:“他是在为操控城市银行铺路?”
“弟妹一语中的!”张平民赞许地看了小惠一眼,“以我的判断,城市银行目前的状况,还没到他出手的最佳时机。他在等。”
“等什么?”我追问。
“等一个绝佳的抄底机会!”他的语气斩钉截铁,“这些年,银监会虽强化监管,但各地城市银行普遍盘子小,又多是地方政府独资控股。年报造假、粉饰太平的现象在监管薄弱地带依然存在,成了事实上的盲区。而这,恰恰是岳明远精心等待的突破口!”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他在等城市银行的问题彻底爆发,等它摇摇欲坠、难以为继的那一刻。那时,他就能以极低的价格抄底。然后,再利用达迅这样的上市公司作为资本平台,逐步蚕食国有资本的份额,最终目标只有一个——将这家银行彻底私有化,变成他岳明远自家的钱袋子!”
一股寒意猛地窜上脊背,我倒抽一口凉气:“他……他竟有如此吞天野心!”
张平民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这,才只是他整盘棋局的开端落子。真正的杀招,更大的后手,还深藏未露呢。”
我愕然追问:“难道……他连达迅集团也一并觊觎?”
“达迅,必然是他眼中不可放过的肥肉。” 他眼神锐利,条分缕析,“一旦城市银行落入其手,他便握住了关键的金融杠杆!届时,他会以自己掌控的私募基金为先锋,从城市银行获取巨额融资,回头全力收购达迅股份,直至将其彻底控制。达成这一步后,资本杠杆便可启动——利用达迅的股票进行融资融券,撬动海量资金,再以此为弹药,去并购更多的银行和上市公司……如此循环往复,将杠杆效应推至极致!最终目的,是构建一个只属于他岳明远的、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商业帝国!”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手心瞬间沁出冷汗,我声音都有些发紧:“这……这样操作,真的可行?”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端起茶杯,这次是一饮而尽。
小惠见状,立刻起身,无声而利落地为他续上热茶。
“其实这套玩法,” 张平民语气带着一丝冷嘲,“在资本圈里早已是陈词滥调,被人玩烂的把戏。但他有个别人望尘莫及的优势——身后站着那位位高权重的父亲!这层护身符,让他玩起这套来,更加肆无忌惮,也更容易得心应手。”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我,我身体前倾,急切地追问:“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得逞?毫无还手之力?”
张平民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小惠,随即垂下眼睑,指尖在杯沿上轻轻摩挲,显露出的欲言又止的神态。
彭晓惠何等冰雪聪明,立刻会意。她轻盈起身,语气自然得体:“茶快凉了,我去换壶热水来。” 说完,便用茶盘稳稳托起茶壶,转身走了出去,并细心地将书房门轻轻关严。
听到门锁“咔哒”一声合拢,张平民才带着一丝歉意看向我:“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老弟,事关重大,我不得不防。”
我重重地点头:“老哥,我完全理解!”
他这才倾身向前,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光芒:“想保住达迅集团,并非无计可施!我们可以……给他来个毒丸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