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陈礼晟站在阴暗的牢房里,看着角落里那个曾经风华绝代、如今却疯癫痴狂的妻子。
她瑟缩着,口中时而痴痴地唤着“阿容”,时而又凄厉地哭喊着“嘉禾”。
他的身后,宫人恭敬地手捧着一杯鸩酒。
一个叛国通敌、祸乱朝纲的公主,断无生理。
赐鸩酒留其全尸,已是太后念及母女情分向皇上求来的最后体面。
陈礼晟也向皇上请了旨,亲自来送她最后一程。
既是彻底了断这段孽缘,也是想看看,这个狠心的女人,最后是何模样。
或许,死亡对她而言,是解脱吧。
至少,能早点见到她心心念念的阿容和嘉禾了。
陈礼晟心中一片冰凉,再无波澜,只余深深的疲惫。
他闭了闭眼,声音干涩而平静地下令:“让她喝了吧。”
宫人立刻上前,两人用力按住不断挣扎的晏时姝,另一人强行将鸩酒灌入她的口中。
剧烈的痛苦让她双目圆睁,死死瞪着陈礼晟,眼中有无尽的怨恨与不甘。
最终,她抽搐了着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只有眼角流下的泪,证明她此刻或许还有几分清醒。
而西虞使团,除玉瑶公主可以暂时留一条命,其余参与阴谋者,皆被处决。
御书房内,肃杀之气渐消。
晏时叙的目光扫过殿前肃立的两人。
“暮扬,云梡。”
“臣在!”二人齐步上前,躬身听命。
“着你二人,率两千精锐,护送花兰前往西潼关。待前方战事得胜,务必再将她安然带回。”
晏时叙沉声吩咐。
这样精通机关兵械,还懂控金铁之术的奇才,自然不能真如之前所说半年后任其殒命。
只要她愿为大晏效力,为大晏培养更多军事人才,她的性命就值得保全。
“臣遵旨!”苏暮扬、罗云梡凛然领命。
……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满宫阙。
晏时叙踏入了紫宸殿。
殿内,温梨儿正和淼淼对坐在棋盘前,全神贯注。
一大一小两个完全没有下棋天赋的人,偏偏对此道乐此不疲。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母女俩几乎同时转过头来。
动作、神情如出一辙,连那双望向门口的眼睛,都同样闪烁着明亮的光彩,映着门口晏时叙高大的身影。
看着眼前这相似的一大一小,晏时叙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接着,他胸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闷笑。
看着好像两只胖梨。
温梨儿疑惑地歪了歪头:“陛下笑什么?”
小淼淼已经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软呼呼的糯米团子气呼呼告状。
“父皇~~~母后她都悔了二十次棋啦!羞羞脸!”
温梨儿立刻叉腰,毫不留情地反击:
“你还好意思说!你都悔了二十一次了!比我还多一次呢!”
淼淼也学着母后的样子叉起小腰,理直气壮地反驳:
“母后是大人!淼淼是小孩子!小孩子悔棋就该比大人多!父皇,您说是不是嘛?”
她抓着晏时叙的大手使劲晃,大眼睛眨巴眨巴,寻求支援。
温梨儿也不甘示弱,抱住晏时叙另一只手臂,也跟着晃:
“陛下!你快管管你女儿!多悔一次还有理了?下棋面前,就该人人平等!”
晏时叙被晃得嘴角微抽,眉心直跳。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主持“公道”:“好了好了。依朕看,下次你们两个,谁也不许再悔棋!”
“落子无悔大丈夫。棋子落下,岂容再反悔?”
“才不要呢!”母女俩异口同声地反驳。
“我们又不是大丈夫!为什么不能悔?”温梨儿理直气壮。
“就是就是!”淼淼用力点头附和。
说完,两人默契地不再理会试图讲道理的皇帝陛下,吭哧吭哧地坐回棋盘边,继续她们热火朝天的“悔棋大战”。
晏时叙:“……”
这时,天天、昭昭、暮暮也走了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三个小家伙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颇为同情地看了看他们一脸无奈的父皇。
跟母后和淼淼讲下棋的规矩?父皇您还是省省吧!
晏时叙对上几个小家伙“了然”的目光,不禁失笑,摇摇头吩咐道:“摆膳吧。”
永泰乐呵呵地应声去安排了。
而之前为温梨儿新建的凤仪宫,又拆了。
这宫殿可谓命运多舛。
前几日,大理寺和刑部审讯林家父子时,温梨儿特意派人去传话,让他们顺便审问一下那新宫殿是否被林家动过手脚。
果然审出了大问题!
林询在监督建造时,命人偷偷在宫殿墙体的灰浆中掺入了一种含毒的矿物粉末。
短期居住无恙,但若长期在内生活,毒素会缓慢侵蚀身体。
不出十年,便会心脉衰竭而亡。
得知结果,温梨儿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晏时叙震怒之余更是后怕,立即下令将宫殿再次拆除,并命人将温梨儿的所有物品搬到了紫宸殿,与他同住。
至于几位皇子公主,如今危机解除,则搬回他们各自的宫殿。
温梨儿起初有些犹豫,紫宸殿是陛下处理政务和安寝之处。
她身为皇后,常住于此,恐有干政之嫌,惹人非议……
晏时叙却态度坚决,道谁敢非议,他自会处理。
温梨儿见他如此坚持,只得依从。
夜深人静,孩子们都已回到各自的宫殿。
紫宸殿内烛火昏黄,晏时叙将温梨儿轻轻拥在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心有余悸地低语:
“凤梨宫寝殿之事……是朕疏忽了。若非梨儿机警,想到去查问……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那潜藏的致命隐患可能带来的伤害,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温梨儿依偎在他怀里,感受到他的不安,柔声安慰道:
“陛下日理万机,国事繁重,哪里能面面俱到?且您又不是神明,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陛下莫要对自己太过苛责。”
“那梨儿当时是如何起疑的?”晏时叙好奇地问。
温梨儿抬起头,狡黠一笑,答得干脆:“女人的直觉!就是觉得那新宫殿哪儿不对劲!”
晏时叙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梨儿的直觉,当真厉害。”
他拉起温梨儿的手,带着几分促狭,引向自己身下。
“那梨儿现在再用你的‘直觉’感受一下,朕此刻……最想做什么?”